论愤愤不平的荒谬性

特别喜欢一则幽默，先逗你一笑。

记者：大娘，这雾霾对您有啥影响啊？

市民：哎呀妈呀，那影响可大啦。首先你要看清，我是你大爷！

前些天看到一篇专家讨论雾霾起因的文章，把地广人稀的东北还是发生了异常严重的雾霾，归结为农民燃烧秸秆和冬季过度供暖两个原因。

对于第一个原因，我觉得说得很对啊，那几个PM2.5高达1300的日子，我能闻到呛鼻的柴火味儿。对于第二个原因，作为一个黑龙江人，我就很生气：东北冬季屋里暖和甚至热我承认，是受益者，但你们南方人，冬天稀里糊涂地象征一下就过去了，接着就是春暖花开、莺飞草长，怎能理解我们东北长达半年的严酷冬季给人造成的生活困难和精神折磨？

我的感受，完整诠释了人真的是“屁股决定脑袋”——立场决定观点。

我们在解释自己的行为时，会不自觉地强调自己所处的情境多么不得已，从而理直气壮地把自己的观点、行为合理化；而等到解释别人的行为时，我们就会一下变得理智、客观起来，发现并强调本质，而且往往一语中的。

谁更有道理？都有道理，立场不同而已。

对农民来说，秸秆不烧，地就种不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说：你可以喂牛嘛。农民说：现在的牛都吃饲料了。我说：国家不收吗？答曰：介个，真的不收。

对于我来说，漫漫冬季，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冻手冻脚，请问南方人阁下，您准备开恩让我怎么活？南方人说：就看你们东北冷啦，我们南方人夏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你们晓得吗？

对于南方人来说，你们东北冬天真是太幸福了，虽然出门穿得像熊猫，但进了屋就换短袖，真真气死我也。东北人又说了，那你们夏天也可以猛劲儿开空调过度供冷嘛。

瞧瞧，纷争甚至悲剧就此产生。

我们站在自己的立场，强调自己的理由正当，拒绝理解别人的困难，轻则互相指摘、谩骂连天，重则兵戎相见、烽火连天，刨去少量人性恶的成分，大多都是在为立场而骂、而战。

专家统计人类战争，得出一个有悖常识的结论：大多数战争并非真正为了争夺什么资源，而是意识形态之战——我是对的，你是错的，我要帮你改正错误，我要带给你更好的生活。

问题是：凭啥说你是对的？

对错是非，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尺度标准，立场不同，结论迥异。我们只站在自己的立场看问题，认识必受局限，争斗就此开始。

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站在自己的立场，自己就是对的，而且一定会是对的。

人会不自知地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肯定的评价，甚至杀人都会找到待遇不公等诸多不靠谱的理由。寻找理由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进行辩护，为自己没有做出另一种选择感到庆幸，这是一种正常的自我防卫。很多人，包括你我，都是靠这个活下去的，要不然一定会在悔恨、埋怨和心理不平衡中抑郁自杀。精神胜利法不是阿Q的专利，而是每个人对抗现实的盾牌。

只是，我们还应警醒：自己不一定是对的，而且常常是错的，甚至不应该用对错来衡量事物与人，进而不用好坏来衡量事物与人。

这样，才会蓦然发现一片澄明的世界。

我们曾与竞争对手为敌，与不相干的别人为敌，甚至与整个世界为敌。当发现自己错漏连篇、别人未必是错后，才感受到应与他人、世界甚至敌人和解，甚至向它们鞠躬表示敬意。这种对世界万物、对各色人等的理解、谦卑不是装出来的、不是为别人委屈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为了自己的，这，是智慧，也是福气。

怀疑别人，更要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曾经相信和正在相信的一切。

人，是这个世界灵气凝聚的尤物，也是荒诞的存在，有数不清的似是而非、欲拒还迎、颠三倒四、胡里八涂，怎能过分认真？人一辈子都在努力证明自己是不荒诞、自己的行为是有道理的，而拉开时空距离地看，荒谬又虚无。

道理，讲起来无比正确、冠冕堂皇、自以为聪明，其实是在犯傻，而很多聪明都是因为不讲道理，比如郑板桥之“难得糊涂”，道理在哪里？阙如。但真知在这里，智慧在这里，那是血泪的结晶。

我现在，就正在做着自以为正确的说教。别听我的——我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