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十年心
如果,顾里的爱情一直在逆光,那么,在她心里,也始终只是,为着那个人,十年踪迹十年心。
(一)
“嘀铃铃······”,一阵闹钟声划破梦境。
常淡季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摸摸眼角,竟然湿湿的。按按脖子,酸疼的感觉顿时袭遍全身,睡意也清醒了好多。
嗯,这个梦,好长。
看了一眼闹钟,才5:30分,看着灰朦朦的天空,心里一阵发冷。
昨天,顾里的爷爷去世了。
今天,她要去参加表妹的婚礼。
······
婚礼现场很是热闹,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亲朋好友全都来了,高朋满座,喜庆洋洋,热闹非凡,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确是空的很。
整个喜宴过程,她就像机器人一样,始终面带微笑,像个木头人一样定定的坐在位子上,接受认识的不认识的人敬的茶、酒,然后再微笑着说几句客套的话······整个过程无聊繁琐到简直让她想发狂。
她是个极不喜欢应酬的人,虚假的可以,无聊的要命。出来工作快四年了,除了工作必要,公司里设的聚餐她从没参加过,她宁愿一个人窝在家里发呆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
如此看来结婚真的好麻烦!
她想要是她结婚肯定不摆宴,两个人到民政局把证一领不就完事了吗!
杨果和徐简两年前就是这么结的婚。
常淡季看着那对新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淡淡的笑了,然后,眼角就微微的湿了······
以为再不会像刚毕业时看到街上的婚车就会感动的泪水涟漪,以为再不会这么容易就被这样的笑感动,以为再不会想起她曾经幻想过多少次可以像新人这样,挽着那个以为可以一生一世的男子的臂弯时的情景······
以为心不会再疼的,再不会。
原来,竟一直没停止。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6点,身心疲惫的她直挺挺的大字型躺在了床上,眼睛定定的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早上的婚礼。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笑,她也在笑,她也开心啊,那么,心里的空洞从何而来?心中想要冲开的是什么?心中欲要喷薄而出的是什么?如此强烈而真实的感觉又是什么?
黑暗,寂静,时间拖着身子溜走的声音,自己沉重呼吸的声音,天花板上新人笑开的声音······那么多的声音,就是找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常淡季良久的盯着天花板上那对新人的笑脸,感觉那对笑脸慢慢地旋转起来,越来越快,她的视线渐渐的就模糊起来。
眼角有清水缓慢的滑入发迹,一滴、两滴······渐渐的变成了一小股。
从昨天到今天······
从葬礼到婚礼······
从墓地到礼堂······
昨天到今天,24个小时,1440分钟,86400秒,时间只走了86400步,而世间竟在人间与地狱之间走了一遭。
人生,滑稽的可以。
悲与喜,竟然可以这么近,又那么远。
近的身同感受,远的恍如隔世。
(二)
两年前,同样回家过年,在街上与小米欣喜相遇,彼此生疏了好多,但谈起那些时光时还是那么热烈。
那次交谈,她从小米口中知道了很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
比如,顾里的父亲四年前因为胃癌去世了;
比如,前段时间顾言的小孩出生了,名字叫顾杏瑶······
她微笑着听完这些,不知是悲是喜。
问起她和顾言,小米当时只是一句:还是朋友。
还是朋友。真好。
看来她是真的看开了,走出来了。
犹记得大二那年,小米在电话中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时想必她是真的爱极了顾言,也恨极了顾言,两人分分合合最后还是没有走到一起。
过后问她分手的原因,她只是淡淡地说:他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他不想给。
她给不了顾言要的刺激、疯狂;顾言给不了的大概是每个女孩在恋爱时都想要的细水长流吧。
如果时光能倒流,不知道顾言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就像现在的自己。
都说人越长大就越清楚自己要什么东西,可是她发现现在的她竟然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时明明就想找个拥抱,到最后却只能自己抱着自己的手臂发呆,明明想开心的笑却在笑过之后莫名其妙的掉眼泪,她明明想要开心、快乐、幸福,可是这些东西却总是在她可见不可触的地方,就像装在玻璃瓶的的东西,有阳光却摸不到它的温度。
如果思绪再回到两年前,她还可以清楚地记得那年她得知的发生的每一件大事。
两年前,在顾言口中得知顾里高一退学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爸爸得了胃癌。她想那时的他仿若孤军奋战,对她也是一场孤注一掷的赌注,结果她却让他败得一塌涂地。
两年前,在得知顾里爸爸去世的消息时,想起那个一直在她面前很会装的顾里,她的心疼与难过在今天看到顾里再次失去亲人时一样,一样的真实。
两年前,杨果和徐简终得正果,简单完婚;
两年前,她在午后接到一个电话,来自A城,周瑞娜。
周瑞娜告诉她,林子木在毕业一年后去了新加坡,而她,已经结婚······
“当年介入你们的爱情,我很抱歉,但现在,我不觉得了,因为你,同样介入了我未成形的婚姻。”
电话那头的声音骄傲依旧,闻其声仿佛还可以看见当年还是学生的她。
骄傲但孤独的她。
“他去新加坡的前一晚,我问他为什么一直接受不了我的存在,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说什么重要吗?
常淡季苦笑,伸手尝试去捞从窗口射进来的阳光。
一个人的故事,三个人的戏。
曲终人散,戏演完了,人去了哪里还重要吗?
微笑着挂下电话,眼泪却不期然的掉了下来。
不是习惯了那个人,而是······
情在不能醒······
有一段时间常淡季始终不明白周瑞娜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他们的故事不是早就应该与她无关了吗?而她和林子木的故事不是早就尘埃落定了吗?
或许,周瑞娜是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想从此放过自己往前走,然后,告诉她:我放过自己了,所以我得到幸福了。而你,也该往前走了。
是啊,所有的人都在往前走,小米、顾言、杨果、徐简、周瑞娜、顾里、林子木······似乎只有她还站在原地,继续感伤着,倔强着,固执着,难以释怀着。
为什么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看到曾经相似的眼神、熟悉的动作甚至只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心里便翻江倒海?为什么在某个地方,心还在那里游荡······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被冲开了一样,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如果,顾里的爱情一直在逆光,那么,在她心里,也始终只是,为着那个人,十年踪迹十年心。
(三)
县城车站。
过完春节,所有要回去工作的人似乎都很有默契的选择在今天启程。光是看小小的车站就知道被生活奴役的劳碌人有多少。
常淡季和顾里很巧就是其中的两个。
常淡季赶着回F省工作,顾里,则是来送她的。
两个人被夹在人群中,耳边是嘈杂不已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两人都很明智的选择闭口不言。
其实,也是实在找不到要说什么。
她本就不善言谈,顾里因为家里的事话也很少,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她想,其实,也蛮好。
她看着顾里无奈的撇嘴笑笑,不料背后被人撞了一下,一时重心不稳向前倾去,适时一双大手快速稳健的稳住了她的身形。
顾里眉心微蹙,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一点防御能力都没有,松开她的手臂,才发现,她好像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精致”。
“太瘦了,穿个衣架应该可以直接挂墙上了吧?”耳边传来顾里戏谑的声音。
“咦,原来我的身材这么好啊?谢谢夸奖哦。”常淡季对着那个一脸错愕到有点无奈的男子露出一排小白鲨。
沉静的眸,刚毅的脸,好看的下巴,“顾里式”的话语,这样的顾里,好久不见。
安静的相处,无关痛痒的对话,可以开玩笑,可以戏谑,这样的坦然相对,好久才来。
她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20分钟后,他们已经把东西都安排好,站在前往f省的班车前。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不知道站了多久,常淡季打破沉寂,微笑着道别,下一秒,却伸手轻轻而又温暖的抱住了眼前的男子。
10年前,顾里丢掉他骄傲的羽翼只为想给她一个拥抱,10年后,她小心翼翼又温暖的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们今年26岁,相识20年,在彼此的生命中占了那么多的年岁。
一个拥抱,可以那么长,要用20年的时间才能到达;一个拥抱,又可以那么短,几秒钟就可以结束。
相识20年,一个拥抱,她的感激,她的感谢,她的感动,她的歉疚,她对他复杂的感情,他们的过往,再见。
她抱着他,他们的过往就像一部无声电影快速的在她脑海里闪过,在她还来不及看清的时候被风吹散在空气中,吹进她的眼里,眼眶微微的湿了。
顾里,千万不要再一个人。
常淡季松了手,不再停留的上了车。
怀里温暖的体温代之以冬天的寒冷气息,顾里心里一时竟不知是什么滋味。孤独了那么久,冰冷了那么多年的心接受到温暖的气息,他发现他竟如此渴望温暖。他承认有那么一秒,他差点就舍不得让它离开。
看着车门缓缓地合上,在汽车发动的同时,顾里,那个曾经骄傲的男子终于可以不再留恋的转身,离开。
冬日里的风很大,他紧了紧外衣,抬头看着冬日暖阳。
好暖。
(四)
回到F省紧接着又投入到紧张的工作,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看着忙碌的同事,常淡季不由自主的扬起浅笑。
这个城市彻彻底底有她的气息。可以包裹她的任性,她的懒惰,她的脾气,她的小情绪,她的喜怒哀乐,她一切的一切。
她爱她现在的工作,爱她现在的生活,亦满足于现状。
她经常想:我很普通,甚至平凡的有点对不起大众,但是我在努力的认真的生活着,这就足够了。
是的,她在认真地对待她的生活。不很精彩,却很充实。忙碌的时候,就算被上司训都没有耳朵来听,偶尔犯犯迷糊、跟同事发发牢骚、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迷个路迟个道;周末的时候偶尔约一两个要好的同事去逛逛街,聊聊天,想家人、朋友的时候就打个电话问候一声,要充电的时候就一个人呆在出租房里端上一杯茶,捧着一本书静静的看,傍晚的时候出去散散步,看看黄昏,数数街道上的落叶······
她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平凡、平静、平淡、自然······这就是她的生活。
她也依旧爱着这句话:
保持健康的方法就是:吸很好的空气,喝很好的水,照到很好的阳光。
而她也还在继续寻找阳光的温度,努力向着阳光生长,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遇到阳光明媚的日子。
(五)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微风轻轻吹动着窗纱,装饰简洁而温馨的客厅中央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盘着腿坐在地板上正聚精会神的下象棋。阳光暖暖的洒在他们身上,在地板上洒下阴影。
书房内,刚刚完成繁杂的工作的常淡季突然想起了什么,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堆乱书堆中找到了高三毕业时的同学录。
细细的翻开专属的那一页,眉眼扫过那些龙飞凤舞的字迹,找到“最喜欢”那一栏。
她记得他有写。
果不其然!
她盯着字迹深刻的字母,目光闪动,动作轻柔的抚上那两个苍劲有力的字母,轻微的触感就好像在自己心里深深的刻了下来。如此温暖着,感动着,一切都深刻的清晰着。
D.J.
D.J.
······
淡季
淡季
将同学录轻轻地抱在最接近心房的地方,某小女子眉眼间具是笑意。
打来书房的门,一眼就可以看见那个眉宇间认真而又温暖的男人。
视线细细的划过他凌乱着往上翘的发丝,愈渐稳重内敛的星眸,英俊温暖的容颜,甚至修长手指上不淡不浅的纹理······一丝丝、一寸寸的在她眼中雕刻着。那个让她此刻深深迷恋而不自知的男人啊,阳光下的他好看的出奇。
顺着视线看过去,那个只有4、5岁的小男孩眉宇间认真、专注的神情竟然与他如出一辙。
“啪”一锤定音。
某男子又赢了一回合,有点孩子气的得意又有点无奈的皱着五官,看着那个一脸懊恼的小鬼。
呃,貌似他家的小朋友,孺子······不可教也。
小孩看着那个被他称作老爸却毫不留情的杀他个片甲不留的男人,不满的弩着粉嘟嘟的小嘴。某男子见状狡黠一笑,继而伸出修长的食指用标准的调戏方式“调戏”了小孩的下巴一下,逗得小鬼哈哈大笑,满地打滚。
常淡季看着两个闹成一堆的“小朋友”,目光温柔的连时光都惊艳。
她想,老天终究还是眷顾她的。
不曾许她朝朝暮暮,却许了她细水长流。
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这样美好的画面,她怎舍得移开目光,她又怎舍得不将他们细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