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散文我们的前半生

我们的前半生

2020-03-22  本文已影响0人  海萌的悦己斋

密妞:

看到你的来信消息时,我刚帮父亲抹完身,这两天他都在发烧,所以需要时不时的帮他抹身降温。关于父亲,我想我现在在做的,其实只是尽量在完成生命与生命之间的纠缠,许多未了的心愿需要这样的阶段获得一些抚慰。

这两天长沙的天气乍暖还寒,今天时而暴雨时而阳光,像极了生命的兜兜转转,跌宕起伏。这会儿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病房稍稍消停了,我也洗完了澡,这会儿我有2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以静静地看你的来信。看信的时候,我几度眼睛湿润,喉咙哽噎,这些天总是容易掉泪,心痛。

前几天还在深圳家里时,我看我的孩子,我没看到我的孩子,我看到的是本应鲜活的生命力和灵魂被局限在手机屏幕里,他们对外界的事和身边的人无知无觉,我当时泪如雨下,他们却毫无知觉,我坐在他们对面,他们盯着手机的眼睛没有空抬眼看我,一桌之隔,咫尺天涯,想着病床上的父亲,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生离”和“死别”,那一刻,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一张桌子旁,我们活着,可是我却觉着比面对在死门关前晃荡的父亲更为荒凉,那一刻我心在滴血,但是我知道,我什么也不能说,他们无法听明白我的哀鸣。

今天读到你的经历,感受着你在生命这条道路上的探索,那些痛和迷惑,那些荆棘坎坷,即便是俗世中最亲近的人也无法理解的孤独,我也觉得心痛,但是是心疼的痛,也有感同身受的痛。我们每个人都像是在一个密闭的黑暗管道中,手脚并用往前爬行,突然听到墙那边传来敲击的声音,欣喜,却最多也只能回应几声敲击:你还好吗?而这就是同行者之光亮吧,于是我们就这样隔墙借力同行,向着管道出口的微光。

相比你小时候就早早开始苏醒的觉知,我小时候非常懵懂无知。我有知有觉的感受到成长过程中的痛是在多年以后长大成人,被生活各种考验和打击之下,开始回头去看时才发现那些深坑和黑洞的存在,当时未做的功课,我现在正在努力的补,一边补作业,一边又因旧业无法停止造新业,辗转轮回,这是另一种撕裂的痛。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选择性的遗忘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但是也许是这些年好歹疗愈了一些伤口,生发了一些力量和勇气,于是有些记忆片断慢慢地浮现。

从妈妈和其他长辈的口中知道,我的降临从一开始就不是受欢迎和祝福的,在生我之前,妈妈已经生了姐姐,当时父亲和奶奶他们那一代人都是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第一胎是女儿没有问题,可是第二个还是女儿,这就不可原谅了,雪上加霜的是,二婶在那前后生了第二个儿子,于是连带着妈妈,我们成为了被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们鄙视打压的人,我有三个叔叔,五个姑姑,加上父亲的冷漠,在这群人中我是如何长大的,我不敢想,只有选择性失忆。据妈妈后来在我面前陈列父亲的“罪状”时,其中有一条就是从来没抱过我。妈妈极度要强,也极度爱恋父亲,所以即使被各种欺负,仍然想要为父亲生一个男孩,我现在知道了,妈妈这是要证明自己不是不能生男娃,也是要以此讨好父亲,换取父亲的爱,在妈妈的故事里,即使她再要强,仍旧是沦为繁衍后代的工具,而且她要强的方向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个功能合格的工具,后来我真的有了一个弟弟,妈妈也因此很是扬眉吐气了一段时间,父亲也真的因此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一些,但是,弟弟在他10岁那年夏天因去河里游泳而夭折,这是父亲和母亲一辈子都未能消化的伤。而我,那段据说极其重要的童年,至今大部分都一片空白,只有中间一小段在外婆家寄居的日子还记得清楚。

去外婆家住,是因为父母亲感情不好,时时吵闹打架,那时还没有弟弟,父亲的嫌弃,婆家的嘲讽欺侮,再加上我这个拖油瓶,简直是妈妈不可承受之重,于是她选择把我送去外婆家,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被送走,我却因此而收获了童年时期唯一的温情时光,也因此,外婆成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榜样,我至今最为怀念的人。在外婆家那个偏远的山村里,一些和我同龄的人至今还传着我把一个比我大的男孩打落田埂,此后这个男孩再也不敢惹我的故事,我想我骨子里的张扬与倔强应该是那样被培养出来的吧。而外婆带着板凳和零食,背着我去看露天电影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片段,她给我煮一个鸡蛋,带一小把花生,而自己则有一支卷旱烟就够了,外婆抽着烟,我靠着她小口的舔食鸡蛋,周围挤着的村民大叔大婶,大家都望着电影幕布,虫子的叫声此起彼伏,一切都很美好。

密,写到这里我惊了,回忆成长,我竟然最终落笔在幸福与美好,而在提笔之初,我以为我会写下一大串的悲情故事与自怨自艾,在冰冷的童年中沉沦,没想到不加束缚的思绪自动流向的是温暖与爱。

从来生命都是向阳生长,如同我们都喜爱的森林,森林中哪一棵大树没有碰到过岩石挡路,烈日炎炎,暴雨台风摧残?而它们只是努力活着。       

                  2020年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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