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科幻连载|《病毒》03
看完大仙儿的信，黑子一拳砸在了床栏杆上，上铺床板上的灰尘、木屑，哗啦啦落了黑子满头。他的拳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黑子这一拳里有的不仅是愤怒，还有深深的自责。他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倔，恨自己为什么不听大仙儿的劝告，总之这一次他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崩溃了，瘫软软的往后一仰，躺倒在了床铺上，眼泪纵横。
眼镜儿看到黑子稍微平静了一些，便奓着胆子，蹑手蹑脚走到黑子对面的床铺边，慢慢坐下，又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喉咙，像是自言自语的一般，讲述起了这一个多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大仙儿从你家回来就立马找了学校和警察。他是想让学校开除二嘎或者最好能督促警察尽快破案，这样你就不用再和二嘎发生直接冲突了。可是学校和警察的说法一个样儿，说没有证据证明是二嘎把你打伤的，你也知道，咱们学校不就只有大门口儿保安室有个监控么？唉....！”
“后来大仙儿又找了几次学校和警察，还是没用。实在没办法了，他就跟我借了听英语用的随身听。他把随身听藏在身上，去找了二嘎，想惹急他，套他的话，让他自己承认打了你。可二嘎这家伙太鬼了，不但不上当，还笑嘻嘻的装无辜。这下大仙儿的计划不就又破产了吗？过了两天，大仙儿夜里去上厕所，去了有一个多小时，回来之后脸上青一款紫一块，身上湿透了，一股臭屎味儿。我们问他怎么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倒头就睡。傻子也知道，肯定是二嘎他们把大仙儿堵在厕所打了一顿啊！折磨了一个小时啊！从那以后大仙儿基本就没说过话，不是一个人发呆，就是不知道写些啥东西。”
也许是这些回忆让眼镜儿倍感痛苦，又或许是真的累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才继续说道:“那天是周末，我们都在睡懒觉，也不知道是谁跑进宿舍大喊，说大仙儿跳楼了。我们疯了一样跑过去。他是从主楼顶上跳下来的，六层啊，太惨了！后来有人在楼顶上，大仙儿跳楼的位置，发现了一封信，信里说的是二嘎把你打伤这个事儿，把学校跟警察数落的啊！后来我们又在大仙儿床铺上的一本书底下，看见了给你的这封信。没过两天，就听说二嘎被学校除名了，我估摸着说是除名，也就是转个学避避风头呗，哼！”
眼镜儿越说越气愤，紧握的拳头用力抵在床铺上，咬了咬牙，接着说道:“大仙儿可真是个好人那，总是替别人着想，就连自杀都选的周末，估计是怕耽误大家伙儿学习吧。不管怎么着，大仙儿说的对，你千万别再找二嘎报仇啦，要不大仙儿就白死了，听到没？黑子。”
听完了眼镜儿的讲述，黑子足足沉默了十多分钟，才喑哑着嗓子，虚弱的说道：“大仙儿那些书还在吗？”
“在在，大仙儿一个本家亲戚来给他收的东西，那些书他觉着没用，又嫌重，全扔下了，不过我都给收着呢，我全给你拿过来啊！”能听到黑子讲话，眼镜儿就像中了大奖一样的高兴。他小跑儿着钻到自己铺位底下，麻利的拽出了一个纸箱，抱到了黑子近前。
“好了眼镜儿，谢谢你，你去上课吧，我一个人待会儿。”黑子说话依然有气无力。
“行......倒是行，可你千万别再......，要不大仙儿.....”
“放心吧眼镜儿，我想明白了！”
“好，中午饭我帮你打啊，我先走了。”
随着眼镜儿吱扭一声把门带上，宿舍里骤然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瘫软在床铺上的黑子，皱着眉头，咬了咬牙，费劲儿的坐了起来。他伸手把装书的纸箱拽到近前，翻找了好一阵儿，拿出了一本《周易》。黑子把书拿到手里，刚要翻开，没想到因为书的其中两页被折了进去，竟自己打开到了其中一页。而这一页空白部分，明显是手写的“黑子”两个字一下就吸引了黑子的目光。黑子快速用手抚平被折叠的书页，看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手写笔记。他觑着眼看了很长时间，才大致捋顺了这些笔记的逻辑顺序：“黑子在明，二嘎在暗，二嘎为阴，黑子为阳，无法破案，黑子过于刚毅，刚则易折，大环境不利于黑子，黑子危险！乾上，坤下，阴在下，阳在上，内柔，外刚，坏现象。全对上了。解决方法是去否，也就是脱离不利的大环境，忍辱负重，规避风险是解决之道。黑子的性格，不可能。另一个解决方法，否极泰来。不好到了极点，导致整个大环境发生逆转，黑子安全。我又不怕死，用我的死引发否极状态，不好的大环境逆转，否极泰来，黑子安全！神奇，神奇！”
看明白了这些笔记，黑子情绪再次失控，用尽全力将书摔出老远，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神经病！神经病！”。可过了不到半分钟，几乎虚脱了一般，垂头丧气的黑子却又含着泪把这本《周易》捡了起来，仔细的将它抚平，拍掉了上面的灰尘，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自己的背包。
凌晨五点半的操场上，黑子已经完成了前面几组体能训练，正在奋力完成最后的一千米跑。因为报考警察学院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黑子每天早上都坚持完成一系列的体能训练，然后准时在六点钟，第一个来到教室，开始早自习。虽然为了不再触景生情，黑子已经转到了另一所高中，但因为今天是高考前的会考，而他们班会考的考点却恰巧是原来所在的高中。昨天下午抵达学校，经过主教学楼时，黑子猛然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揪了一下的一阵剧痛，接下来，脑子里就全是大仙儿的身影以及脑补出来的大仙儿跳楼的惨状。一夜未眠，精神萎靡的黑子，在跑完这一千米后，感觉浑身通透，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很多。他轻车熟路，脚步轻快的来到食堂，打完饭，刚坐到座位上，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讥笑声。他用余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发现竟然是二嘎和他的几个死党正在朝着他这边挤眉弄眼，指指点点，嘻嘻哈哈的小声嘀咕着什么。黑子不禁暗骂了一句：“真是他妈的冤家路窄！”
黑子不动声色，三下五除二吃完早餐，转身就向宿舍方向走去。可没想到，二嘎这群人竟然从后边追了上来，挡在了黑子面前：“黑子，好久不见啊，呵呵。”二嘎的语气里全是嘲笑和挑衅。
“嗯，好久不见，你越来越嘚瑟了啊。”黑子语气平静的回答道。
“那块儿就是大仙儿跳楼的地方，你就没点儿感想？嘻嘻......”二嘎指着主楼附近的一片草坪坏笑着说道。
“我也正想问问你呢，你昨天晚上没做噩梦么？你就不内疚么？你就不怕二嘎缠上你？”黑子眼神犀利的盯着二嘎的眼睛。
“哈哈哈，拿鬼吓唬我是吧！我他妈是遇鬼杀鬼，遇佛杀佛！吓我？知不知道，要不是你他妈的多管闲事儿，大仙儿也死不了吧？”
“哼，你知道大仙儿跟我说什么吗，他说你早晚自己把自己作死，根本不用我收拾你！”
“哎呦，还是这么狂啊！”二嘎突然脸色一变，咬牙切齿的一挥手，几个同伙儿心领神会，迅速朝黑子围了过来。
黑子不慌不忙，一边儿全神贯注，仔细观察着每个人的动作，一边儿朝着停在主楼附近，负责考场安保的警车高喊：“救命啊，警察老师，有人抢我钱！”
二嘎气的大骂：“靠！真他妈孬种！”说完，便立马带着那几个同伙儿一溜烟钻进了过往人群。
会考持续了两天，为了躲开二嘎，黑子一直让同学帮自己打饭，除了考试，一步也没离开过宿舍。
高考前一周，黑子来到了大仙儿所在的庄子，问清楚了大仙儿埋葬的地点。黑子并不迷信，自然也就没带什么纸钱、香火之类的东西。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抬头望着万里无云，湛蓝湛蓝的天空，畅快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放松的靠在大仙儿的坟堆上，喃喃自语：“这个地方还不错，有山有水，主要是安静，最适合你。大仙儿啊，真得谢谢你。知道吗？我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留下的书，我全看了，学到了很多。要不是你，说不定我现在还在监狱里那。你说的那个高级世界要是真有多好啊，说不定还能再见见你，这个世界上像你这么纯粹的人太少啦。下周就要高考了，你放心，八九不离十，为了考这个警察学院，我都把自己弄成苦行僧了。要是考不上，就真没天理了。等我成了警察，我就得把二嘎这样的人渣一个个全都抓进监狱。这可是个危险差事，你要是真在那个什么高级的世界，你可一定要罩着我点儿啊，听到没？大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