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不动——读《诗经·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李清照的词《武陵春》：“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轻巧小舟，载着她飘向远方，可惜“载不动”，只缘心中愁。最后一句被后人常常称颂，将那无形的愁，巧妙赋予了有形，加重内心的负担，更巧的是不是直接去描述愁，而是借“载”小小动作来传递，立显新颖别致。

小小河水载不动的不仅是船，不仅有愁，还有更多的无言。

“扬之水，不流束薪”，“扬之水，不流束楚”，“扬之水，不流束蒲”，水之扬，清扬飘逸，清澈灵动，想到家乡的小溪，夏日那是小伙伴们常去的乐园，每日我们常常飞奔那里，未及岸边，就将脚上的鞋甩到一边，赤足入水，清凉自下而上，贯通身心，这是天地之无尽藏啊！可以小心捕鱼，可以对镜羞照，可以嬉戏飘流，总之，在童年岁月中，它是有生命，自由轻松，且柔顺无声，它和我们心灵相通，我们懂它，它也懂我们。如今重归家乡，奶奶也不在了，就连小河也没有了，它不再清澈了，变得浑浊了，也再也无法漂浮任何东西，可能它过往承载的东西太多了，它老了，有些累了。

借着眼前缕缕细流，让思绪溯游，到华夏的童年时期，赤足触摸那扬之水，想来那会更清澈，那水不仅轻松，而且些许傲娇，飞扬浪漫。尽管如此，也有它无法承载的，那“束薪”“束楚”“束蒲”，薪柴成捆成捆，被水浸泡后，干瘪变成浮肿，沉重压抑。

“扬之水，你苦吗？”“扬之水，你累吗？”更苦更累的是心田之水，岁月匆匆，心田之水也不再清澈了，也没有过往的青春了，因为它也承载了太多太多的沉重。“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反复絮叨，念念不忘，日日如此，不日不月，竟然把思在泪水和汗水浸泡成了怨，怨他的背信弃义，怨他的寡情薄意。

“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如今只有归乡才可以解开心结，放下执念，甩去怨念，心中水又清泛涟漪，悠悠不绝，只愿以水为舟，以风为马，以光为雁，寄托思念。

殊不知，这思念也成了扬之水的载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