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庙堂 心游江湖
———旅心随笔(58)
这几天上、下班路上听何帆的“读书俱乐部”,正讲到《罗素传》和北大才子王怜花的《江湖外史》,听着听着就有了点感觉。不才也曾忝为“才子”,中专学校的“班级才子”,不好意思在人前提起。听听才子书倒还蛮不错的。
感觉这东西很奇妙,不是说好东西就一定能让人有感觉,比如好书,偏偏就有的不爱读,或者勉强读完却读不出何帆讲的感觉。读书读到“来电”有点类似于青年男女动心的那种感觉,没有理由,就是令你心动。
“人们用一生追逐人生的意义,抵达真相之后却又发现生命是没有意义的……”
也许就是被这句话走了心,因此感觉到了“感觉”。
罗素说:“支配我人生的三种激情:渴望爱情;追求知识;对人类的苦难抱有情不自禁的怜悯之心。”
罗素活过了百岁,他的人生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省察,值得活,也活得值了。但他并没有找到生命的意义,老来寂寞活得痛苦不堪,因为他抵达了人生的真相。
人生不宜立义过高,立义太高会活得太累;也不能全无意义,毫无意义的生命会丧失继续下去的动力。人生就是这样一个不断追逐没有意义的意义的过程。
罗素穷其百岁人生,以精密的“数理逻辑”都没能推导出来的意义,我没有罗素那样精密的哲思,还是不要试了。
罗素不仅在庙堂之上,他还在高高的哲学殿堂之上。我这里也有一处小小的庙堂,每天都要一本正经面对种种正襟危坐的思想。许多时候我都会好奇,掀开衣襟,里面思想的实质还有没有外在所展示的意义。
江湖是人性的牧场。
人性总是不美好的,也不丑陋。人性在真实的时候是很有趣的,人在江湖,才能活出生命的真趣味。因此,我寄身在一处小小的庙堂,心底终久难舍那一片大大的江湖。
金庸是我心目中的大侠,上中学时“金庸热”兴起,课堂偷读“武侠”成了很刺激的时尚,因此眼睛近视个子小还要抢着坐后排,别人眼睛近视是因为用功,我基本是看闲书看的。
在最爱作梦的年龄,一头扎进金庸编织的武侠梦里,心里从此放下一个大大的江湖,梦里也多了些漂浮无定的侠气。
“一见杨过误终身”,被杨过所误的不仅仅是小说里的小姑娘郭襄,也包括想做做杨过的武侠迷。
现实世界的江湖远比梦境严酷,改几个回合的碰撞“杨过梦”碎成一地,金庸先生聪明地让杨过归隐。归隐时隐约已是又一个郭靖,不那么有趣了。
郭靖是令人佩服的侠之大者,不讨人喜欢,梦想里我不会做他,但是我会学他。
我最想做的是令狐冲,既有率性而行的本真,还不违江湖大义。侠之大者难道不该是这个样子吗?
金庸要折射现实的江湖,现实世界的江湖远比小说里险恶。所以我哪个梦都没做成,留下一地梦的残片,老来知味,成了“扫地僧”那样一位“体制外”僧人。扫去过往种种,才好见如来本心。
但我还是留了三分侠气,七成酒胆,以便让自己活得有趣一些。何帆和朋友聊天时聊出了八字真言:“才大于志,土木形骸。”
“志”这东西梦里存放了太久,已经记不忙当初的形状,惟留一分才情尚有可取,闲极无聊之时,和读书人说仗义,向屠狗辈论读书,在无趣之中找寻生命之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