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三十岁的我：红房子里的言说
每天，我都在那间红房子里默默地等待，等待着人来人往，等待着一次次未曾被看见过的看见，我似乎只在那里默默地听、默默地等待。
有人曾说，我是江湖骗子，有人也曾说，似乎我们在练某种被划归为邪教的“武功”，是武功吗？或许是，因为其中不乏江湖中的一招一式，也不乏那些由此引发的爱恨情仇；或许也不是，因为这里不见刀光剑影，只有言语，和那些安安稳稳地袒露。
又或许，唯有那些司空见惯的语言，才是这门武功在江湖中得以立身的武器，它不需要任何执照便被人人拥有，然而，却也在有意与无意间影响着彼此的灵魂。那种“影响”，或许是正向的，或许是负向的，或许是中性的，然而，那些影响力的瞬间，却在彼此的生命中永恒。或是一个纯美的微笑，或是一道难以触碰的伤口，又或许只是一句不疼不痒的寒暄，它们都会在你的生命中等待着，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与你再次相遇。而我，只在那间红房子里，穿越那些言说，在故事里，陪着他与生命相遇，去迎接那一个个渴望被唤醒的瞬间。
他，来了。
没有太多言语，甚至省略了简单的寒暄。
我看着他默默地脱了鞋，躺下。
01
我：那我们开始吧。
他静静地环顾四周，没有说话。
我：你在想什么呢？
停了许久，以为他在这间暗红色的小屋里睡着了，我看了看他，然而，他依旧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他慢慢地说——
他：去年过完年，我养了两只小仓鼠，一公一母，每天给它们喂食，看着它们一点点的长大。原本好好的两个小家伙，渐渐地在一起开始打架，我百思不得其解，便去查，原来，仓鼠是独居动物，并且类似于母系氏族社会，从此，我明白了那只公鼠为什么那样唯唯诺诺。它们时而友好，时而相互打斗，但似乎公鼠总处于下风，要么只是静静地蜷缩在笼子一角，只在母鼠“侵犯”时，抬起前脚。我看着它双脚站立的样子萌萌的，似乎是一个刚学会走路还走不稳的孩子，呆头呆脑地站在那里，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然而我也挺心疼的，因为它老受欺负，总想给它点保护。然而，前几天，它们不打了……
（他停下来，似乎在想什么。）
我：哦，怎么了，在想什么？
他：那天中午我回家，发现母鼠生了一窝小仓鼠。公鼠依然悄悄地躲在一角，而母鼠，（停了停）母鼠则每天把食物吞到嘴里，把脸撑得鼓鼓的，然后回到窝里再一股脑的吐出来，让那些小仓鼠吃。
（在那个瞬间，我看着他，默默的流泪……我只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抑制着眼泪，略带哭腔，接着说——）
他：我每天故意多放点食物进去，希望那只母鼠多吃一点，然而它总是不吃。（叹气）某天夜里，我被一种以前没有听过的嘶叫声吵醒，我拿了手电，悄悄蹲在笼子边，发现那八九只小仓鼠全部趴在母鼠的肚子上吃奶，母鼠只躺在那里嘶叫。
我：你感觉？
他：那只母鼠什么都不吃，还喂小仓鼠，我担心它会死，所以我就把小仓鼠全部赶跑……
（说到这里，他终于没有继续抑制他的眼泪，任凭那些压抑的泪水，流进那张沙发里，我只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待他平复。）
我：我们今天就停在这里吧。
隔日。
02
我：嗯，我们开始吧。
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天花板，静静地发呆。
我有些着急，便问：你在想什么呢？
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气——
他：我挺没用的。
我：嗯？怎么这么说？
他：我觉得自己连个公务员、事业单位都考不上，整天干着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在别人眼里总是不务正业。
我：考不上就是没用？
（他停了停。）
他：是没用吧。有时候我不知道我怎么了，似乎从毕业到现在每年都在考，要不就是差几分，要不就是差得很远。还记得我第一次考公务员的时候是在大四，当时在报职位的时候，我和家人商量报考的职位，当时我妈直接说：“商量啥，你实力行不行！”我当时再也没说话。大学毕业回来，每年到招聘考试的时候，他们总是劝我去考，考不上回家就是一句：“反正你又不努力”。今年考事业单位，当时单位设置报名计划的时候，我们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办公室还有我爸，领导问我，你今年到底考不考试，你考我就给你报一个计划。我当时没法回答。
我：噢，没法回答？
他：其实我只是不想让那个计划因为我报的。
我：你是不想接受别人对你好，还是不想让自己太愧疚？
他：（叹气）不想让自己太愧疚了吧，我感觉压力太大了，所以我也不敢接受别人对我的好。如果我考不上，我会辜负很多人，也会让他们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颠覆我所有的努力。
我：你觉得别人对你的好是有条件的？
他：嗯。
（他抹了抹滚落眼角的眼泪。）
我：那你努力了吗？
他：刚开始考试的时候，我都是自己买书看，后来我自己报培训班。今年考事业单位，刚开始我以为还和之前一样就考一门，所以过完年我就在网上买的网课和书开始看，到了三月底，才知道今年考试改革了，要考两门，我犹豫了一下，又赶紧买书和网课。然而最后，也还是没考上。当时我觉得，我这辈子就完了。
我：真的就完了吗？
（他停了停。）
他：我不知道。也许吧。有时候渐渐地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直不努力，还是假装在努力。或者什么才叫努力？
我：我觉得你挺努力的啊，整天学习、看书，还能给学生代课，怎么说自己不努力？
他：这些都不叫努力吧，他们都说我不务正业。
我：他们？
他：嗯，我家人和身边的人吧。
我：他们觉得什么叫努力呢？
他：考上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吧。
我：哦。
他：刚开始自己也不停地看书，但考试多了，感觉自己麻木了，时间久了，看见那些书只剩下了厌倦。有时候，只觉着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感觉没有意义。
我：那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他沉默了，或许他心里有一个答案。）
我：我们今天就停在这里吧。
隔日。
他急匆匆地跑来。
03
待他躺好。
我：那咱们开始吧。
他，一如既往地沉默了几分钟。
他：我好累啊。
我：累？
他：感觉自己每天的生活都被塞得满满的，没有一点自己的时间。白天有时候不停地在打字，到下班看到书或者电脑屏幕脑子是木的，眼睛是花的。
我：那确实挺累的，你平时上班都干嘛啊？
他：要么打字，要么写文件什么的。我们单位出了四本书，那些稿子基本上都是我打出来的。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好笑，上了几年大学出来就是给别人打字的。
我：那其他人都在干嘛呢？
他：有的玩手机，有的看视频或者电视剧，偶尔忙一下。遇到活就去找领导，想办法给别人推。比如就说一个简简单单的文件吧，每次让写文件基本上都去找领导，结果领导就让我帮他们写，久而久之，似乎这也成了一种习惯，也把原来的“帮”变成了“应该”。
我：那你什么感受？
他：刚开始，我觉得帮了也就帮了无所谓，但时间久了有些人就会在背后引论你，说好像就你能一样，你能你全干了，弄得我好像贱的要给你干一样，让我感觉我出力不讨好。还有就是吧，我觉得有些人值得帮，有些人不值得帮吧。
我：这怎么理解？
他：有些人你帮了他，他会记得你的好；有些人你帮了他，他不但不记好，还会觉得你比他强，有的时候还会有意在背后搞出来一些事情。比如很简单的一件事吧，我们单位去年有差不多没发工资，刚发了工资，我给自己买了一身衣服，无意中我在办公室说了句：“刚发的工资买了衣服又没了。”结果没过两天，领导就过来说：“刚发那么钱省点花，给你家人给点，别乱买衣服。”当时，我想了想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大概有谁在办公室我也就明白了。
我：你什么感觉？
他：我挺生气的，我想问问有些人何必这样，我又不欠你的。或许这只是一件小事吧，但从那以后，我也不轻易帮谁了。
我：那领导叫你帮呢？
他：那也分人分事吧。
我：这个怎么说？
他：比如有一次，有人一个什么文件不想写，去找领导，领导又让我写。因为这个人我比较讨厌，或者说在我的概念里，我觉得人品有问题，所以我心里也不想帮他，但当时我也没说。到要报文件的前一天下午，领导问我写好了吗，我说过一会儿再写，到快下班的时候，我把原始的文件撇到那个人桌上就走了。
我：那那份文件谁写了？
他：这个我也不知道。
我：干得漂亮！今天我们就停到这里。
隔了2日。
他西装革履，一路小跑，进了门。
04
我：今天干得很紧啊？
他：哦，今天练车回来晚了，就跑过来了。
带他躺下。
我：嗯，我们开始吧。
他：今天我小学同学的孩子满月，我去帮他写了一早上礼簿。下午又接着去练车。
我：哦，感觉如何？
他：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为什么啊？不应该高兴吗？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想去，我总是感觉我犯了个错误。
我：错误？
他：嗯，这得从他谈恋爱说起。那年三月的一天，他和我另外一个小学同学一起来找我喝酒，当时我还和西安的那个女孩继续谈着，虽然家里人都不同意。宝鸡的这个女孩是我家人在我和西安那个女孩谈的过程中，给我介绍的，我们也见过面，一起吃过饭，看过电影，唱过歌。当时我和他们一起喝酒，知道他还没对象，我就把这个女孩的微信和另一个女生的微信给了他，我也知道另一个女生和他不可能。过了两三周，他俩（我小学同学和宝鸡的这个女生）便一起来找我，去我另一个同学家吃饭。之后，我被西安的那个女生分手了。我和他们出去玩过一两次，也就再也没有联系。直到有一天，宝鸡的那个女生忽然问我：“你为什么要把我介绍给他？”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我感觉似乎发生了点什么。随后，我们也没咋联系。直到他们今年四月，他们俩让我帮他们写结婚请柬，结婚那天的礼簿也是我给他们写的。我不知道着是不是一个错误，但其实，我心里总想回避这些事。
我：你是在想，如果当初你和宝鸡的那个女生谈，现在结婚生子的可能是你，是吗？
他：（长叹了一口气，似乎获得了疲劳过后的长久的放松。）嗯。
我：当时为什么坚持要和西安的那个女生在一起呢？
他：好多原因吧，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她，她的脾气太像我妈了，很容易生气，然而我又感觉自己说不出分手，又或许是我付出太多了吧。
我：付出太多？
他：嗯。在和她谈的那快一年里，我花了快两万。我有一个习惯，就是把每天的生活花费都记下来，所以给她花过的钱我都记得清。
我：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可能钱更能取代我感情的痛苦吧。
我：什么意思？
他：就是我和她分了手，我不会因为分手的感情因素而痛苦，只会因为花钱而痛苦。然而实际上，两样都让我痛苦。当时，我给家人说我给她付出了多少，还写了一封公开信，然而换来的是一顿骂、几句讽刺和一句：“你活该！”
我：痛苦时，你会怎么办呢？
他：当时我跟谁也没说，也或许没人会听吧。他们一直还以为我们继续在谈，其实我早被分手了。痛苦时，我会一个人去爬山，当时我一个人爬便了宝鸡周围所有的山。
我：你希望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他：我不知道。
我：你可以自由联想一下。
他：可能是一个长头发、温柔、脾气好、懂事、孝顺、懂道理的女生吧。
我：你有一个美好的愿望，我们就听到这里吧。
隔日。
05
我：我们开始吧。
他：两周前，别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们聊了聊微信，昨天我学完习约她出来看了场电影。她长相一般，但属于那种比较内敛的，看完电影的一个小细节让我有些触动。我们出了电影院，我问她吃饭没，她说吃过了，然后指着路边摊对我说：“你要是没吃，就在这随便吃点吧。”其实，有一次和朋友吃饭，他们问我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女生，我说：“没啥太多要求，就找一个愿意陪我吃路边摊的女生吧。”当时，朋友说我要求太高。
我：那这不是挺好吗？
他：我不知道，但她从看完电影一直到现在也没理我。
我：你联系她了吗？
他：发了几条微信吧，但一直没回。
我：为什么不打电话呢？
他：我怕打通了不知道说什么吧。
我：随便说啊。
他：我不会随便说话啊。
我：我们今天就停到这里。
隔日。
06
我：我们开始吧。
他又陷入了沉默。
我：在想什么呢？
他：那天结束，我收到了她的短信。她说她觉得我们不合适。
我：你怎么想的？
他：那就算了吧。我只是想知道原因，问她为什么，她也没回。
我：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他：我觉得可能是我没工作吧。
我：没工作？你不是在上班吗？
他：这个不是正式工作吧，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没本事的，连个公务员都考不上，也不想再找什么对象了。
我：你的意思是不是正式工作的就找不到对象吗？
他：可能也不是吧。我每回都会把我和别人相亲，别人拒绝我的那些对话截图保存下来。
我：这个行为很有意义啊，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他：（停了停）是对自己的一种纪念吧，我也想看看每次别人都会因为什么拒绝我。还有就是，每次被拒绝后，我都会把之前的截图看一看，这样可能就不会让自己那么难受了吧。还有就是别人再说我不知好歹，给介绍对象不去时，我也想给他们看看这些截图。
我：别人拒绝你都是因为什么呢？
他：有的是因为身高，有的是因为不太爱说话，还有的就干脆什么都不说。
我：你怎么认为呢？
他：我觉得这些都是借口吧，我觉得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吧。
我：什么都没有？
他：嗯，没工作、没房、没车、没工作。
我：真的吗？你什么都没有？是你觉自己什么都没有，还是别人觉得你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抹着眼泪。
我：我们今天就停到这里吧。
隔了2日。
07
我：我们开始吧。
他沉默了许久，我只是静静地等待。
他：好累啊。
我：噢？怎么又累了？
他：最近事情好多啊，要练车，要上班，还要写北师大的毕业论文，还有咨询师二级考试和学位英语考试。但练车太费时间了。
我：车练得怎么样啊？
他：我也不知道，就是每天一圈一圈的开吧，感觉挺烦的。
我：挺烦的？
他：嗯。一方面感觉是有点浪费时间吧，还有就是我们车上有个女的，废话很多还爱显摆，她好像总要表现出她是最好的。她刚上车第一天，我们在练S弯，我在这个地方总是过不好，她就在车上说谁比谁好，谁比谁强，最后还给大家排了个名次，我排老末。当时她说同车的另一个女孩比我练得好时，那个女孩好像有点不知所措，赶紧说没有没有，但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我：听着是挺烦的？剩下人怎么看呢？
他：我们教练脾气好，不太说话。只是有一次，我和另一个女生在车上的时候，教练说：“这人话咋这么多，说的人烦的。”
我：那你什么感觉啊？
他：我挺生气的，总想骂回去。
我：你会怎么办呢？
他：她说什么话我也不接，愿意了打个招呼，不愿意了理都不理她吧。
我：你不怕得罪她吗？
他：随她咋想去。
我：我们今天就停在这里。
隔日。
08
我：我们开始吧。
他：（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在抑制，抑制某种情绪，或许是哀伤）昨天练完车，我去看我姥姥了。她看见我很开心。但我不敢看她。
他再也没能抑制住眼眶里的眼泪，我轻叹口气，静静地等待。
他：上次见她是在过年吧，昨天回家跟她聊天，发现她刚说过的话就忘了，无意中看到，她已经没有牙了。当时我只是低着头，不敢看她，因为我担心我抬眼看她我会哭。有时候，我总是感觉我不好、不听话、不孝顺。她见了我总是很开心，不会骂我，更不会指责我。她拉着我总喜欢给我讲以前关于我的事，虽然她记不清她讲过多少遍，但她每次都愿意讲。
我：你什么感觉？
他：或许那是一种安慰，但也让我心疼。似乎我每次犯了什么错，她都不会说我，也不管别人怎么骂我、职责我、甚至诋毁我，她都会关心我。她总会给我讲：“小时候你走不稳路，总想让我抱。有一次，你走着走着不走了，说‘耍赖皮，耍赖皮’，我当时不明白，原来你是要我抱。”她讲完都会笑，但我，似乎总是笑不出来。我妹妹去年结婚，那段时间我手机有问题，打电话我说什么别人听不见，闹铃什么的也不响，她结婚的那天早上，我没听见闹铃睡过了，去了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当时姥姥拉着我，问：“早上吃饭了吗？”而我妈站在一边，愣是要把我姥拽开，说：“别管他。”但是，姥姥依然拉着我，没松手。只可惜，姥姥真地老了......
那天，他再没有说什么，只任眼泪不住地流......
隔日。
09
我：我们开始吧。
他依旧保持着他的沉默，似乎我也习惯了那种等待，但我也会问一句：“你在想什么呢？”
他：我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我有要求你应该说什么吗？
他：没有。
我：所以，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啊。
他停了停。
他：昨天上完咨询师技能成长小组，朋友送了我一个杯子。她上课坐在我旁边，看见我睡杯子上总是要套一个塑料袋，她就说，她今年要送我一个。昨天下课，我都走了，她忽然打电话让我等她，一起打车到她家楼下，她真的送了我一个杯子。
我：你什么感觉？
他：我挺意外的，当时不知道该要还是不该要。
我：为什么犹豫该还是不该要啊？
他：我看了杯子的牌子，知道这个牌子的东西不便宜。
我：还有吗？
他：还有一种担心。
我：担心什么？
他：我总害怕欠别人的。
我：欠别人的？
他：嗯。
我：那我问你：最近我看你晚上挺爱吃羊肉泡馍的，假如你卖羊肉泡馍，我去吃，但我只有5块钱，你卖吗？
他：卖，我请你吃吧。
我：哈哈哈。我们今天就停到这里。
过年了，我们也经历了一个小小的假期。在短暂的一个月里，我不知道他又会被什么所触动，又会留下怎样的故事。
10
我：好久不见。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依然待他静静地躺下。
我：我们开始吧。
他：说说过年吧。其实我不太喜欢回家，过年我更不爱回家。我只会感觉到别扭、压抑。今年腊月二十九中午回家吃饭，我妈说：“咱今年三十、初一就在家吧，初二下午再回去。”我没说话，实在憋不住，我就说了句：“随你便。”三十那天，本来不该我上班，我起床依旧去了单位，中午本来回家吃饭，进门看到我妈只做了她一个人的饭，我爸在沙发上躺着，我也没说啥，就自己出去吃了。那天我在办公室看春晚，看到晚上十点多。初一那天，我起的晚，看见他们都不在了，妹妹发微信我才知道，我结婚的那个妹妹和她老公回来了，我收拾好回了姥姥家。我也没太说话，就找了个地方一个人坐着。吃饭期间，有人提议属相相同的人一起喝个酒，我舅妈、我妹的老公和我属相相同，当我们喝酒时，舅妈说了句祝福的话，然而，我妈就在这个时候说：“他连啥都没有，还想怎么样。”场面停滞了一两秒，我没有吭声。送他们离开时，舅妈说：“龙龙，明年争取领回来一个。”我笑了笑，说：“还是算了吧。”感觉自己，心彻底凉了。那天起，我不想再搭理谁，也不想多说什么。
我：为什么？
他：因为我觉得，不论我在哪，都是个累赘。
我：是吗？
他没有回答。
我：我们今天就停在这里吧。
隔日。
11
我：我们开始吧。
他：这几天，我又去练车了。和我一起练车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九零后的小女生。那天，我第一天上车，开了一圈下来，由于和教练说话，就顺手踩了去了空挡，擦了刹车，车熄火打不着了。由于教练不在，是教练的媳妇带着我们练车，她点了几次火，也点不着，只好找其他教练帮忙。我不由自主地说了句：“都怪我。”那个教练说：“正常，你要是都练好了，还来练车干啥。”教练的媳妇和那对夫妇说：“教练前几天就说这个车最近有点问题，还没顾得上修。”那个小女生说：“没事儿，哥们儿，谁还没个犯错的时候。”在那个瞬间，我被什么触动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那个瞬间心里的暖意，似乎他们总能找到一个理由让自己或者别人得到安慰，而我为什么不行呢？
我：为什么？
他：我觉得那样不好，我害怕犯错。但似乎越害怕犯错，就越容易犯错。
……
那天晚上，他离开时，天下起了雨。我要拿雨伞给他，他连忙说，没事没事。我关上门想象着他雨中的模样，或许，那是他内心自由的向往。
这几日，
正好赶上假期，
这几日，
他，又被分手了。
我知道，他手机里，又会多几张截图。
这段时间，
他没有去上那些他喜欢的课程，
不知道，
生活又会在这段时间里，
给他怎样的故事。
或许，
他依然，
喜欢一个人的电影，
喜欢一个人的蛋糕，
喜欢一个人的孤独，
和那份孤独给予他的平静，
也有那些未曾被认可过的富足。
这天，他来了——
12
我：我们开始吧。
他笑了笑。
他：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哦，生日快乐。
……
Xiao Qiao
April.9.20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