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石评梅的《余辉》

日落了，金黄的残辉映照着碧绿的柳丝，像恋人初别时眼中的泪光一样，含蓄着不尽的余恋。垂杨荫深处，显露出一层红楼，铁栏杆内是一个平坦的球场，这时候有十几个活泼可爱的女郎，在那里打球。白的球飞跃传送于红的网上，她们灵活的黑眼睛随着球上下转动，轻捷的身体不时地蹲屈跑跳，苹果小脸上浮泛着心灵热烈的火焰，和生命舒畅健康的微笑！

小说开篇，优美的环境描写体现出落日余晖的浪漫多情与余韵之悠长，并将展开陈述的地点揭露——一个平坦的球场，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女郎在球场中挥洒汗水，一个个苹果小脸上都洋溢着富有生命力的微笑。

而文中“活泼”、“灵活”、“轻捷”、“心灵热烈的火焰”、“生命舒畅健康的微笑”，这些体现生命之美的词汇，都与后文中的苏斐形成鲜明的对照。

苏斐这时正在楼上伏案写信，忽然听见一阵笑语声，她停笔从窗口下望，看见这一群忘忧的天使时，她清癯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寂寞的笑纹。她的信不能往下写了，她呆呆的站在窗口沉思。天边晚霞，像绯红的绮罗笼罩着这诗情画意的黄昏，一缕余辉正射到苏斐的脸上，她望着天空惨笑了，惨笑那灿烂的阳光，已剩了最后一瞬，陨落埋葬一切光荣和青春的时候到了！

当正写着信的苏斐听到楼下的阵阵笑声，直起伏案的身子，停下不停游走的笔，从窗口往下望，看到她带的这些无忧无虑的女学生们，不禁有欣慰之感，但是想到自己却多了一丝落寞，情绪使然，使得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放空自己。当“寂寞的笑纹”和“被绯红的绮罗笼罩着这诗情画意的黄昏”相碰撞，得出自己也如这灿烂的阳光到了隐于地底的时刻，而自己也到了陨落埋葬一切光荣和青春的时候了。

那么这份光荣是什么呢？未曾想明白，就被楼下玩闹的天使发现，被热情的邀着加入她们，苏斐被她们那天真活泼的精神所迷眩，面对她们顽皮涎脸笑容可掬地要求，怎忍拒绝呢！于是她走进了铁栏，被孩子们推带拥地走到球场中心，被要求读诗。苏斐选了她最得意的诗作，抑扬幽咽，婉转悲怨，她忘其所以的形容发泄尽心中的琴弦，念完时，她的头低在地下不能起来，把眼泪偷偷咽下后，才携着她们的手回到校舍。在这如此欢乐的氛围中，她依旧不能被孩子们的欢闹所打动，只能悄悄地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不想将这负面的情绪传给这些不知愁苦滋味的小精灵们。而此时，也已“暮霭苍茫”。

夜深后，她又凭窗而立，想到黄昏时那群被上帝特赐给她的恩惠，在她百战归来，创痛满身的时候，给她这样一个快乐的环境安慰她、养息她惨伤的心灵。她满怀敬意，向那黑夜中的孤星祷告，期待这群少女永远不要知道人间的愁苦和罪恶，永远都是笑容洋溢，天真活泼。

连那黑夜里的星星都是孤独的，又何谈自己啊。

这时她忽然心海澄静，万念俱灰，一切宇宙中的事物都在她心头冷寂了，不能再令她沉醉和兴奋！一阵峭寒的夜风，吹熄她胸中的火焰，觉仆仆风尘中二十余年，醒来只是一番空漠无痕的噩梦。她闭上窗，回到案旁，写那封未完的信。

在确定自己已经要放掉那所谓的光荣，想要一心守护这群精灵的平安成长，守护她们纯粹的微笑，心便静下来了。之前的豪云壮志都归于平静，而夜里的风是那么的料峭，使得心中的火焰都被熄灭了，而之前的二十年，留下的却是众多遗憾。

但到这里都还是在讲自己的各种心路历程，没有解释为什么会有，文章将悬念留的足足的，吊足了读者的胃口，在下文终于将信的内容展开，讲了她眼中看到的“横尸残骸，血泊刀光”，原是以为“在他们牺牲的鲜血白骨中，完成建设了我们理想的事业”，但“在尚未成功时，便私见纷争，自图自利，到如今依然是陷溺同胞于水火之中，不能拯救”，加之老母在世无所托，我倦了，“不愿在荒草沙场上去救护那些自残自害，替人做工具的伤兵和腐尸了”愿后会有期。

当曾经胸怀大志弃笔从戎的女英雄决定放下前线战场，归于平淡生活是很困难的，因为从心底里觉得这个“懦弱”的自己有违当年慷慨激昂的初心，但是他们想要维护的和平，想要守护的“人间的光明和热爱”，更多的是在这些牵绊住她英雄梦的这些天使的心里，她要从这天真中得到救赎，也要努力守护这份美好。

似乎经历过黑暗的人，才更渴望光明，才更想守护光明，因为他们知道“无穷罪恶、无穷黑暗的渊薮”是吃人的，是吞噬人心的。而本文通过强烈的对比反差，细腻的环境描写，将一个充满矛盾，不停地做自我斗争的对现实社会失望的女英雄形象塑造的淋漓尽致。

所以，环境描写，形容词的恰当使用，真的对一个人性格形象的塑造，心境的变化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