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晋寻晋

从博物馆中看中国的历史，是器物发展的历史，从新石器时代的石器、陶器，到夏商周的青铜器，汉代兴盛的铁器、漆木器，最后到南北朝、隋代以后一步步发展的瓷器，从美和实用之间，祖先们进行了无数的抉择。

在所有的器物之中，我对青铜器，尤其是西周、春秋战国（东周）时期的青铜器情有独钟，不仅是因为他们形态优美，还在于只要有铭文，几乎都能把历史推进一大段。而那段历史，是从蛮荒到文明，是思想从禁锢又解放的璀璨阶段，根植在我们这个民族的记忆深处。

5月的一个晚上，我回学校吃炒饼，吃完和耀哥在操场上聊天，曾几何时，我们晚上还约在操场踢球，一晃毕业已经三年。谈话中无意中说到春秋晋国历史，耀哥展现了很大的兴趣，于是很自然的，像上学时候一样，我们约着翻过太行山，去山西探访晋国的蛛丝马迹。计划了很长时间之后，我们确认了太原山西博物馆→临汾市博物馆→曲沃晋国博物馆的中心路线，从精品到大多数展品，再到晋国核心遗址区域，一层层深入了解这个两千多年前的泱泱大国。

晋国之旅路线图

6月29日，终于成行。到太原站已经中午，太阳火辣辣地，但是好在有风，也还算凉爽，打了车去山西博物院，耀哥从邢台赶来，比我的车要晚，我想最精华的部分一定要一起看，于是耐住性子，拿出早准备好的邮票和印章，在博物馆商店写起了明信片。

写罢投桶，走进大厅刚好看到耀哥，我们租了语音讲解器，在二楼主题展看的百无聊赖，走到一半我们就直奔三楼，然而晋国霸业展厅没有开放。失望至极，晋候三尊都在这里，在网上看了无数遍，想了无数遍，现在近在咫尺，却只能失之交臂，真想跳过护栏冲进去。旅行开局不利，但乐观地想，这也是再来的一个理由。

山西博物言 紧闭的晋国霸业展厅

博物院大厅里，有一座晋博100年的合影墙，墙的中间，是一座金色的晋侯鸟尊，鸟尊是山西博物院的标志，甚至已经成为整个晋文化的标志，十分不解为什么《国家宝藏》山西博物院的藏品不选鸟尊，他的历史内涵及今生故事都足够精彩。

周武王死后传位于周成王，成王年幼，周公辅政。一日，成王与弟弟叔虞在殿前玩耍，成王把桐叶削成玉圭的形状，给了叔虞说：封你做诸侯。本来是小孩的游戏，结果史官在一旁做了记录，君无戏言，叔虞于是就被封到刚因叛乱覆灭的唐国。因为唐国有条晋水，叔虞的儿子燮父继承侯位后改国号为晋，是为晋始。鸟尊就是从燮父墓出土的，上面有铭文：晋候作向太室宝尊彝。此后，晋国以百里之地，处在山西少数民族诸侯国之间，屏障周室。

临近傍晚，我们坐车从太原南去临汾，传说现在河北中南部一代的人，都是在明朝前期从洪洞迁过来的，此次临汾行，也算是寻祖。高铁一路南行，向西望去，是绵延的山脉，一望无际。我们到了酒店，放下行李，去临汾鼓楼溜达，在开封同样去了鼓楼，加上北京，这是我见过的第三座。

临汾鼓楼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了临汾博物馆，博物馆在一个公园里，绿化非常好，主体建筑是一个向上的螺旋，进来我们就直奔晋国展厅。没有做好思想准备，一进门就被展厅大量的青铜器包裹，青铜器之多，让人目不暇接。从这些青铜器里，我们可以很大程度上窥见晋国的历史。

晋国的青铜兵器 晋霸春秋

晋侯传至第八代，在位的晋穆侯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姬仇，小儿子叫成师，国人说这两个名字起得不好，老大的名字不吉利，老二的名字太高调，结果穆侯死后，他的弟弟殇叔篡位，这在周王朝嫡长子继承制的体制下给人带来无限遐想。仅仅4年，姬仇在国人的帮助下回国，杀死殇叔，夺回王位，姬仇就是晋文侯。他在位期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导致镐京被外族攻破，于是周平王迁都洛阳，文侯在迁都过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于是周平王做《文候之命》来歌颂他。

文侯死后，他的儿子昭侯继位，昭侯封叔叔成师到曲沃，曲沃是当时晋国实力最强的一个城市。成师居心叵测，挑唆大臣潘父杀死了昭侯，打算去翼城夺取侯位，但晋国军民杀死潘父，把他赶了回去，立昭侯的儿子为孝侯。成师死后，他的儿子庄伯继承父亲遗志，再次起兵杀死孝侯，这次晋国军民在其他诸侯国的帮助下，又一次打败庶族势力，立孝侯的弟弟为鄂侯，后来嫡庶多次交锋，庄伯贿赂周王室，联合众多诸侯赶走了鄂侯，却被虢国制止，庄伯失败而归，鄂侯的儿子哀侯掌握了权力。庄伯死后，他的儿子武公又一次兴兵，击杀了哀侯，但在晋国军民的胁迫下，不得不立哀侯的儿子为小子侯。三年之后，武公杀死小子侯，又遭到反对，只得任命小子侯的叔叔姬缗为新一任晋侯，过了几年，武公再伐晋侯缗，贿赂了周王，终于成功取得了对晋国的统治。晋国的嫡庶之争持续了67年，对晋国影响重大。

晋国内乱

上午走完临汾博物馆，耀哥意犹未尽，但是时间有限，我们必须从临汾西赶往侯马。侯马处在南来北往的要冲上，自古以来就很繁华，这里也是晋国最后的都城新田所在地。下了高铁，我们马不停蹄打车去曲沃县北赵的晋国博物馆。

曲沃的蓝天 晋国博物馆

博物馆很偏僻，交通不便，我们走了半个小时高速才到。换了票，走进博物馆门口的广场，天朗气清，鱼鳞状的云一扫山西博物院给我带来的阴霾，沿着博物馆展厅一路走下去，从桐叶封弟讲起，重现了晋国六百年历史。虽然没有讲解，虽然很多文物都是复制品，但我们依旧看得津津有味。

晋侯鸟尊（复制） 兔尊 猪尊（复制）

沿着楼梯上到二楼，是九代晋侯墓的展览，目前只开放了四组墓和一组车马坑，有的墓可以沿着墓道的台阶走下去一段，有的墓甚至有玻璃桥，直接在墓室的上方走过。每座墓都包含青铜礼器、玉器和金器，看来玉陪葬由来已久，虽不及汉代墓葬陪葬品丰富，但文化价值绝不逊于汉墓。

玉组佩 开放的晋侯墓 晋侯墓地排列

武公夺取侯位后，晋国开始走向辉煌。武公之后献公继位，晋献公并国十七，服国三十八，把晋国从一个弹丸小国带到了表里山河。但是献公宠信骊姬，杀死了太子申生，赶走了公子重耳和夷吾，祸起萧墙，导致晋国在一段时间的沉寂。经历两代君主之后，年迈的重耳回国执政，是为晋文公，文公在中原图霸，城濮之战击败楚国，匡扶王室，会盟诸侯，让晋国走上了历史上的顶点。这段历史在高中课本及各种常见的晋国故事里都有，在此不再赘述。文公之后，晋国又相续复霸，但是因为嫡庶之争，晋国不养公子，国君一旦继位，便会驱逐兄弟，从而导致晋国执政卿大夫势力强大，最终瓜分晋国。

晋国世系

从晋国博物馆出来，我们从侯马回石家庄，期间火车穿过茫茫的太行山脉，有很多隧道，耳朵嗡嗡作响，很长时间听不到声音。索性不再听，而是默默回想这两天三馆。

晋国从西周延续到春秋，西周寂寂无名，春秋大而不倒，有人甚至说春秋是一台戏，晋国是主角。茫茫历史长河，有无数的闪光点，他们像流星一样一闪而过，给人留下无限遐想。我翻过这座现实意义的太行山，看见了晋国这座大山，对我来说，这也许不只是一次旅行，而是心境的开阔。在生命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想我还会来到这里，山西，发掘地仅仅是九代晋侯墓，还有无数的墓葬等待发掘，晋国作为一个文化ID，也会越来越被人熟知。我觉得，我和晋国的故事远没有结束。

晋国之外，旅行之内：

山西博物院的屋顶和馆藏一建筑模型屋顶 陶寺（尧都）遗址模型 临汾博物馆汉代彩陶 山西博物院木板漆画 临汾博物馆最后一个展厅出口的一面玻璃墙诠释博物馆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