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儿子长大了”系列之十九
首都机场大大的候机厅，即将远行的人们，个个步履匆匆，大多面无表情。空气中，弥漫着希翼与茫然混杂的灰色气息。这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离愁别绪。
一对小情侣，紧紧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他们是要把此刻和未来的时光统悉数纳入彼此的胸怀吗。我悄悄移开目光，不忍再看。
我的男孩就要远行，去遥远的地方，地球的另一边，寻找青春的梦想。陪孩子吃了顿午餐，与同行的小伙伴会合后，差不多该去安检了。
男孩说了声“走了”，貌似风轻云淡，转身推着行李走向安检口，我还想说点什么，甚至都没来得及拥抱一下，男孩已经大踏步汇入人流，我内心慌乱，拿起手机，想将这首的瞬间和孩子的背影永远定格，可是，泪水已经模糊了镜头，眼前只有一团迷雾，一片虚无……
期许男孩能回头看我一眼，但是，那个宽厚的背影就这样决绝地消失在安检口，也好，“一看肠一断，好去莫回头”。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孩子慢慢长大，脚步越迈越大，离家也越来越远。
记得孩子三岁时，该上幼儿园了，初选的幼儿园离家不过百米，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与爸妈分别，孩子哭得泪人似的，直至硬将他的小手塞给阿姨，不管他如何奋力挣扎，一任稚嫩的哭喊声在秋风中凌乱，我抹着泪转身狠心离去……
我知道，这一步是每个孩子必须要走的，那是孩子成长中重要的一步啊，是孩子又一次的“断奶”，迈出这一步，孩子就迅速长大了许多，会自己吃饭自己叠衣服，就是从这一步开始的。
从那以后，男孩迈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开始了自己平实而勇敢的人生路。
高中，男孩要到离家十余公里的学校寄宿就读，每周末回家一次。入学第一天，我内心烦乱忙上忙下生怕为孩子的生活起居准备不周，男孩却兴奋不不已只顾楼上楼下忙着找认识的小伙伴。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憨气。
四年前，男孩考上了心目中的大学，第一次离开熟悉的城市，到千里之外的陌生之地开始独立生活，我又开始愁肠百结。大学体育馆内的迎新会上，当我发现，我的男孩被淹没在无边的人海中无法辨认时，内心一片无助与虚空，而孩子却是一派镇定自若（也许是学会了如大人般掩饰）。
每一次的远行，都意味着新一轮的成长蜕变，每一次的告别，都是新征程的开始。我以为，每一次，父母的牵挂与不舍一如最初的绵密，而男孩的留恋已然逐渐被独立与成熟所淡化。
而这一次，让我更为忧虑与担心的，不仅仅是孩子将远涉重洋，到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独自去面对一切未知，而是孩子对前路的极度焦虑与不安，恶劣的情绪传递给我，令我心焦，窒息，如临深渊。
孩子，你究竟在焦虑什么？从英语过关，到申请学校，再到面签，一步步都沿着自己的预期进行，顺利，满意，此时，面对即将开启的新生活，全然看不到你期盼、兴奋与激动，只能感到你被茫然、畏惧、焦虑所困扰。沉默寡言，愁眉不展，偶尔冒出一句“我去那感到难受了怎么办啊！”。去北京的一路，几乎没说几句话，最让人郁闷的是，到了定好的宾馆，已经晚上11点，把行李和我们扔下，说了声去买喝的就出去了，半个多小时才回来，这半个小时，对我仿佛半世纪般漫长啊，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也猜不透你的心思。第二天你在微信朋友圈吐露心声，才知道是跑出好远只为寻找一点点（一种连锁饮品，大概是平时的酷爱）来抚慰你不安的心情！真的好夸张！
我是真的没想到孩子的紧张与焦虑会如此强烈。
孩子，有些路，只能自己走。无论路途遥远曲折，还是鲜花满地，只要自己选择了，就应该勇敢坚强地面对。
我知道自己的孩子，平和内敛有余，张扬胆气不足，从小就是个谨小慎微的乖娃娃，所以，特别注意对他个性的矫正。
记得小学三年级时，孩子在学校弄丢了外套，我让他回去找，看见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我火冒三丈，我不允许自己的男孩畏手畏脚，我一面训斥，一面把他推进校门，男子汉，自己的事情要想办法自己去解决。
上初三时，与同学闹矛盾，同学扬言等毕业了要找他复仇，同学的妈妈吓得给我打电话，我替孩子分析了事情的厉害关系，批评他做得不对的地方，然后，仍然是让他自己去面对。那次，少年没让我失望，他以主动示好换来了对方的一瓶饮料，最终是两人握手言和，皆大欢喜。
后来的男孩，表现的非常有主见，从选择高中，到调班级，从高考选校，到选专业，再到选择出国，每件事都安排得条理妥当，我以为我的男孩已经足够成熟，足够强大！可以气吞山河了！没想到，健硕的躯体下包裹着的仍是颗柔弱的心灵——原来，还是个孩子。
不要紧，面对重要的路口，面对人生的转折，面对无数的未知，人人都会会瞻前顾后，都会慌张无措，都会心绪不宁，何况是孩子呢。
我这样安慰自己，但我的焦虑不但没有半点减少，反而越来越重，甚至到了开始怀疑人生的地步——这只有压力没有快乐的道路，不走也罢！
男孩刚走的那一周，几乎天天晚上梦见儿子，都是小时候的样子，纯纯憨憨，无忧无虑。这时，多么怀念孩子小的时候，快乐如朝阳般鲜亮，清晨一睁眼，男孩常常以动听的歌声开启一天的美好生活，让隔壁的同事羡慕不已。甚至到高中，学习那么紧张，孩子还会时不时流露出少年特有的快乐，嘴里念念有词“我就开心得不行！”，那应该是成长中自我丰满与充盈带来的满足感吧！多么希望男孩还是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快乐的天使啊！
直到男孩视频告诉我，租公寓、购置家具、采买用品，一切准备妥当，不忙时几个小伙伴轮流做饭，上课基本没有语言障碍，直到看见“前方”发来的图片，看见男孩生平第一次做的拉条子，看见男孩久违的笑容在小伙伴中绽放，看见男孩在正装晚宴活动中，一展歌喉，直抒胸臆：
There's a calmsurrenderto the rush of day（匆忙的一天渐入平静）
Whentheheat of a rolling windcan be turnedaway（何时这喧嚣的风才能退尽它的炙热）
An enchanted moment and it sees me through（那令人迷醉的时刻浸透我心）
It's enough for this restless warrior（或许仅仅能够与你同在）
just to be with you（便足以安抚我这战士烦躁的心灵）
And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今晚，你感受到爱了吗）
It is where we are（它是如此如影随行）
……
That the twisting kaleidoscopemoves us allin turn（谁也逃脱不了这万花筒般的世界翻转）
There's a rhyme and reasonto the wild outdoors（那旷野中传来阵阵节拍）
When the heart of this star-crossed voyagerbeats in time with yours（正是漂泊者的心为你而鸣）
And can you feel the love tonight（今晚，你感受到爱了吗）
It is where we are（它是如此如影随行）……（《狮子王》插曲）
我仿佛看到，一只矫健的小狮子在旷野中奔跑！
我知道，男孩或许重又找到了自己的舞台，开始满血复活了！多日来郁结在我心头的阴霾顿时随风散去，秋日暖暖的阳光重又照进了我的心田。
孩子，有些路，只能自己走。要知道，有些路，只有走过，才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惟愿这条并不平坦的路，少些艰辛与汗水，多些欢乐与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