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浪费光阴的日子

艺术家的名字我忘了

我们有三个人，三个人可以成众，但我们三个大多数时候在一起，却又以一个，一个以及另一个的独立体存在。

喝一杯茶，可能一个喜欢端着杯子小口啜饮，这是我。看着茶叶打着旋儿展开的是他。她则喝了一口就放下，忙别的事情去了。

茶凉人热的时候，就是我们该投入黑夜的时候了。没有勾肩搭背，一一两两，散布在夜的街道上。

夜稀疏，人却成群成堆聚集在长街的各个角落。喧闹声这里一处，那里一处。

淅淅沥沥，小雨不期而至。从旁一黝暗的小街里匆匆忙忙跑出一男一女，女人撞上了他，那是一个清秀瘦小的女人。

确切来说是个少女。

少女因尴尬和不好意思而朝内缩了缩，一张瓷白的脸现出更多潮红。

红得，如此刻氤氲闪烁的霓虹灯，不真实而湿漉漉。

先她半步的男人回过头向我们微一颔首，扣上她的手，拉住她往前一路小跑，最终消失在街头一柄大伞下。

他的眼神还在望着远方，还未散去，又像散到了街的角角落落。

我拿手肘撞撞他，指着前方说：

“人家早走啦。”

他回头朝我微微展出笑容，那是自嘲的笑。转瞬，那笑缩回了瞳孔深处：

“她呢？”突然发现，走了这么一段路，竟像是遗失了一个人。

我手指着侧前方在半明半暗处不断摇曳走着的人：

“你看，那不是她了？”

刚分了三秒神，立感自己脚下像被人抽走块砖般，pia一声踩破一个小水潭。被水裹夹的黏贴感立马传遍整个小腿。脚拎出来后，我叹了口气，甩甩脚准备朝前走。她走近按住我，五官分明的脑袋充满无奈地摇摇头。

她招招手，唤来他：

“你快来扶着她。”说着，从挎包里掏出一双拖鞋，一把塞到我手中。

“看看你们，那边有一条干净的道不走，偏偏要在这里踩水坑。”

霓虹灯的闪烁愈显轻灵，被雨水一蒙，反而变得出尘。她的唇依旧在动着，我弯着腰，看到水中的灯光，一朵一朵又一朵，一闪一烁。

换上鞋后，我们跟在她身后，在明暗交接的边缘处，漫不经心地朝前走。我一直在最后，他悄无声息，在前方越走越远。而她，我说不清楚。半弯不弯，半猫不猫的步态，似乎要随时消失在某个小吃摊的深处。

就在，我以为我们就要走到太阳边缘的时候。她终于凑到了一个小吃摊跟前，头也不抬，大幅度朝空中挥了挥手。

我向前看去，他似乎还在往前走着。他的背后，充塞着越来越多的喧哗。我大声叫了他的名字，他似乎在回头的那刻醒了过来。斑斑驳驳的灯光在他脸上流走，红的绿的橘的，到最后只成了粘在一起的大块大块色调。

在那一刻，我突然忘了他的名字。嘴里叫不出，脑子里空得什么也不剩，只剩下手，大力地向他挥着。

右边传来一阵不耐烦，在空气中涌动着，打散了大块大块凝结的彩色。

她站在我旁边，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待他走近，她塞给我们一人一张纸巾：

“快来快来，我吃的都已经点好了。”

那张桌子，独独立在一块不甚光明的地块上，却比周围都亮。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却在每个人占据的那块角落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这张桌子上，没有闪烁的灯光。只有从斜侧方探出头的一管灯，浑浑亮亮。

一时间，没有人动筷，都很默契地从身上袋中掏东西。

我掏出一瓶酒，她拿出一瓶酒。他没有掏出酒，他摸摸索索，拍出了两包烟，一黄一绿。

还未喝，但在我们举杯时，脸上却都染上了一层融融的红。三只悬在空中的杯子即将碰上。突然，伴随左边棚子收起的声音，雨水抖落的声音，一跳一没的灯光争先恐后入了这块空地。落在了每个人脸上，融在了我们的杯子里。

跟着碰杯的声音，他们碎了，散在我们仰起的眼睛里。

低下头的一瞬，脑袋嗡的一声，耳膜像是突地被穿破。无数的夜的声音涌进来，一落一落又一落，互相掺杂着又互相不干扰。

月，驱散暗雾，透出清亮的光。远处，近处，灯光逐渐明晰。轻巧出尘不见了，夜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我们的声音，消融在这无尽的夜里，碎成一片一片又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