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开口喊爸爸

幼儿时，我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爷爷奶奶们常夸我口齿伶俐。

那时妈妈告诉我，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

于是我渴望爸爸回家，渴望清晨起来有个男人的大手牵着我，温暖我的心。

我常常站在屋门口看三三两两过往人群，期盼爸爸的突然归来……

直到有一天，奶奶指着一个推着崭新的自行车，戴着手表，潇潇洒洒的美男子说:“环环(我的小名)，快喊爸爸！”

这是我爸爸吗？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我的爸爸应该是挑着粪䒰，拿着铁锹，戴着草帽，穿着补丁加补丁的衣服，与妈妈并肩走向田野的普通男人，绝非眼前风度翩翩之人！

我躲进奶奶身后，我拒绝爸爸为我做一切事情……

一月回来一次的爸爸被我误认为是叔叔。

弟弟妹妹们相继出生，他们用稚嫩而明亮的声音喊着爸爸。

那年三十的夜晚，我们一家人围着火炉坐，炉火把我们的脸照得通红通红……

爸爸拿出一叠钱来，奶奶说谁喊爸爸就给谁压岁钱。

“爸爸爸爸爸爸！”弟弟与妹妹喊得很欢，看着他们领走其实我也很想要的压岁钱，可我依旧不肯喊。

“环环，你喊，给你更多。”爸爸似乎在央求我。

可我固执地低下头看燃得更旺的火苗。

爸爸失落，奶奶叹气，妈妈无奈……

那是个柳絮如烟、繁花盛开的春日，我已七岁了，爸爸也在家，奶奶穿着崭新的衣服，把我们召集在一起，郑重其事地宣布:要去街上照全家福！

我们兴奋得跳起来。

奶奶说，她给所有人都准备了新衣服，并一一展现给我们看。

我的那件是枣红色的灯芯绒夹衣，是我做梦都想要的。

“要喊爸爸后才可以穿哟！”奶奶朝我眨着眼说。

看着穿戴整齐、风流倜傥的爸爸，再看看皮肤微黑、因常年劳累背已微驼的妈妈，我的心里不是滋味，我的目光停在了妈妈那补了多次、皱巴巴的裤子上。

爸爸似乎看出我的心思，要妈妈也换上新衣。

“我好邋遢呢？”

“没事。”爸爸安慰道，并关切地协助妈妈换好衣服。骤间，我感到了家的温馨。

妈妈将我搂在怀里，把她那粗糙的脸贴在我的小脸上，轻柔地说:“环环，喊爸爸，喊给我一个人听！”

“爸——爸——”我用气流声在妈妈的耳边悄悄说。

“环环喊爸爸了！”妈妈兴奋得流泪。

奶奶捧着我的脸，“来，喊给奶奶听！”

“爸——爸——”我低声细语。奶奶老泪纵横。

爸爸牵着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喊他。

“爸爸！”我大声喊出来，爸爸喜出望外。

那天，我们穿上新衣服，沐浴着阳光，手拉着手迈向照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