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姐

阿花姐是我一个堂姐。

　　有记忆起，阿花姐跟姐姐阿平姐住在一幢白色两层半的楼房里。她们家的楼房是我们村里的最早建起来的。两层半高，四四方方的，是很传统南方风格。房位坐北向南。据说坐北向南的房子住人是最好的。所以村子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坐北向南的房子，做不着来吃，也比他人赢。阿花姐是老二，她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都跟父母在外地住，父亲是风水先生，母亲是家庭主妇。父母很少回家，一年回来一两次。四个弟妹也都在外地念书。过年才回来玩几天，所以每次他们回来，大家都对他们很客气。心里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的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印象中，阿平姐有很多“朋友”，每天她都会带朋友来家里玩。喜欢安静的阿花姐不喜欢别人来家里玩。有好几次，两姐妹还这事打架。阿平姐经常带一些女朋友来家里饮酒狂欢，玩到很晚。习惯早睡早起的阿花姐受不了这么大的噪音，就跟姐姐大吵：“麻烦你把你的朋友带远点，我要睡觉。不然我就不客气的了。”正在跟朋友玩嗨的阿平姐，没有管妹妹说的话。看到此情形，朋友有些不爽了，跟阿平姐说：“我们还是回去了吧。有空再来玩。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不好意思，平妹妹。”说着就起身走人了。醉酒阿平姐就翻脸了：“不要管我讨厌的妹妹，我们玩我们的。你快点给我睡觉去。”说着并转向在房门口的妹妹痒道。但朋友还是被阿花姐可怕的眼神吓着了，似乎有那么一点要厮杀她们的冲动。她们急匆匆的离开。留下姐妹俩的战斗，酒喝多的阿平姐，说话有些不清楚，但手特别有力，抓住阿花姐的头发不放，“这次，放过你。下次没门。”幸好每次都不会有太严重的结果。或许是亲姐妹，多少血液里还会流淌着一些亲缘感。后来，阿平没参加中考就出去打工了。这是村子里普遍的现象，读书无用论在村子里很盛行。少年们也都不喜欢念书，尤其是看到每次回来穿得光鲜亮丽的哥哥姐姐们，以为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都会向往外面的生活，希望早日出去赚钱。开始出去打工的阿平姐，也跟父母那样，一年回老家一两次。

　　此时，就只有阿花姐一个人睡在这栋楼房里，偶尔睡在老房子里的爷爷也会过来休息。她的爷爷因不想把楼房被自己的老人味熏臭了，一直没敢住进去。虽然大家都劝他住进去，那样比较方便。或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也好有个照应。但他死活都不肯。无法，就随他了。

有一天，阿花姐站在我家门外，跟站在门口吃饭的母亲说，最近身体老是起鸡皮疙瘩，去看医生，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就开了一些药给她。那时她读初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种病反反复复的缠绕着她，让她很烦恼。问大人，都说没见过这种怪病，也没有人把它当回事。阿花姐也无法，只好顺其自然的适应它。

         不到半年，阿花姐就发疯了。村子的人猜测可能是阿花姐心胸比较狭窄，或者受到什么刺激了，或是当风水先生的父亲做错什么事了。或许那鸡皮疙瘩也许就是她的病根的开始。当时没有人会相信鸡皮疙瘩与发疯有任何关系，毕竟它没有依据。大家只知道这个结果。阿花姐发疯的时候，刚好遇上过年，阿花姐的家人们也都回来了。刚开始那几天，阿花姐是嘴里一直骂阿平姐，说她抢她的男朋友，说她不知好歹，诅咒她去死。总之是一些很难听的胡言乱语。从起床骂到晚上睡觉，没人理她，她却可以马不停蹄的一直重复那些话。阿平姐觉得妹妹不过有些神经错乱罢了。就任由她骂。这时候，阿花姐还可以自己打理吃喝拉撒睡。家里人也只把她的情况当做是一时的花痴病。

        年越来越近，阿花姐的病似乎没有丝毫回好的迹象。而是越来越严重了。有人提议带她去大医院看，但过年在医院度过，没人愿意。而且医院对大家来说，都是不好的地方。就没有去。在纷纷扰扰的争论中，度过了一个星期。此时的阿花姐已经完全失去自理能力了，衣服不会穿，洗澡也要别人帮忙。家人才有那么一丁点的紧张。那时应该是年初四五的样子，阿花姐的父亲，我的伯父，请来驱神鬼的先生，半夜在整栋楼房里闹鬼。他们不知道病人的情况，乱来一通。结果阿花姐的病情愈发的严重。作为风水先生的伯父，却对此深信不疑。人们说：风水先生不应该算管自家的风水。不然可能越来越乱。但吝啬，想赢得一切的伯父，却始终要插手自家的事情。

        闹鬼事件之后，大伙儿看到阿花姐的眼睛都窝下去了，眼神有些不对劲。在其他亲戚的劝说下，伯父才勉强答应把阿花姐带去医院看。那天阿花姐被一条红绳子绑着，被伯父抱住上车，阿花姐已经瘦得皮包骨，不成人样，两只眼睛深深的陷下去，有些痴呆，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蓬蓬的，嘴里在小声的嘟喃着什么。后来听母亲说，阿花姐是患神经错乱花痴症，这种病不能根治，随时都有可能复发的。

        再次看到阿花姐是两年后的事了，也是最后一次看到阿花姐。那段时间，她待在家里，说是回来散散心。那时看她的样子还是蛮正常的，只是说话有些奇怪。有一回，她来我家玩，她老是跟我妈说她要找个人嫁了算了，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前前后后，大概重复有四五遍。可以想象她是多么想嫁出去的呀。后来母亲跟我说，这也许就是后遗症吧，还叫我不要老跟她说话，说不定会刺激她复发什么的，那可不好搞的。

         后来，阿花姐回到外地的父母身边。复发的时候，又被送去医院。之后，阿花姐再也没有回来过老家。

       11年过年，除了她和母亲，其他兄弟姐妹都回老家拜年。大家安慰她说母亲元宵再带她回家，她也答应了。但大家忘了她是一个精神病人，随时都可能干傻事的。然而就在那天晚上，阿花姐还是干了傻事，自杀了。第二天被送去医院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这消息传到老家，很轰动。还清楚的记得，开车离开老家的时候，阿平姐的眼睛是充满泪花的。人们议论纷纷，说如果把阿花姐一起带回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又或许这就是阿花姐的命运吧。

　　那年阿花姐才刚刚满二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