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服毒自杀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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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后来我才理解当年那个女人为什么要自杀。儿时记忆里，只知道她是因为家庭琐事，一时想不开而离世的。

具体已经记不清那是我几岁时的事了，大概，是上二年级或是三年级。在某一天傍晚，我生活的那个贫困且人口密集的小山村一下子沸腾起来了。

干了一天农活收工的人们，见面就说：“知道吗，那个女人服毒自杀了！”“啊！？是吗？终究还是死了！”大家既意外，又似乎表示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女人来自广西，小时候的我没有地域概念，总觉得女人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也觉得女人一定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才千里迢迢跑到我们这“富裕”地方嫁人来谋生。

女人是被贩卖来的。人们现在都知道贩卖人口通常会贩卖孩子，虽然公安部门已经把打拐提上了日程，但还是不能彻底禁止这种行为。可那时，我们孩子是安全的，不安全的是女人。有时候，小女孩们不听话，大人就会吓唬说：“不好好学习，小心像那个女人一样把你卖掉。”

女人虽然不漂亮，但也是花了好价钱买来的。她叫二妞，大家都这样叫。好像没有大名，我猜，他们家一定是女孩太多了，而她排名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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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酷热难当的三伏天，这天，女人把五岁的孩子放在屋里，自己跑去放粮草的小屋喝下了农药。孩子等不到妈妈回来，便跑出去四处寻找。在看见妈妈倒在地上时，孩子哭得撕心裂肺，不是知道妈妈死了，而是因为孩子饿了。

这些都是我在看女人被抬进棺材时旁边的大爷大妈议论的。在男人回来时，二妞已经断气了，我看着男人把二妞装进棺材，但他的眼神里，却没有我期待的那种伤心难过。似乎男人只有怨气，怪怨自己白白掏了一笔钱，却落了一场空。

“总归还是留下一个孩子！”这是人们的说法。言外之意，钱还是没有白花的。

儿时不懂事的我，以为像二妞这样的女人和男人之间只是一场交易。花钱领人，女人干活生娃，运气好点，女人可以吃的好、穿的好。运气不好的，就像二妞，不仅要干活生娃，还要忍受丈夫的横眉冷对，甚至是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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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我们这个小山村，二妞一直很孤独，因为她没办法与周围人交流。她操着满嘴的广西方言，我们听不懂她，她也听不懂我们。见面只会笑，或是连说带比划。

还没有做妈妈时的二妞曾想过逃跑，但几次都被丈夫逮了回来，后来她索性就被圈养起来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后来乡亲们几乎见不到她了。

直到有了宝宝，丈夫的警惕心才慢慢松懈下来。二妞开始和孩子一起学说北方话，开始和人们再次接触。

或许，她走出大山来到北方，父母一辈子就把她丢掉了。至于成年后的二妞是自愿被贩卖还是父母强制把他送走的，这些我始终不得而知。

其实，二妞很贤惠，在家也是百依百顺。可即便如此还是会屡屡遭受丈夫的家庭暴力，以致于让她失去生的希望。

现在想来，其实，那时的二妞，对我而言，她象征着外面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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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第一次让我知道外面的人这样讲话，外面的人长这样，外面还有一个叫广西的地方。是她让我开始好奇外面的世界。

直到前年我去到二妞所在的城市旅游，我才知道，原来她的家乡好美，比我的那个小山村美上百倍。当时，我脑海里就冒出了二妞，虽然她的样子和神态，我已完全没有印象，但却让我想起了她服毒自杀的那个沸腾的傍晚。

后来，在我听了众多男男女女们的情感故事后，才终于明白那年服毒自杀的二妞，该有多绝望。

因为，在那个她挣扎了多次却没有逃出去的地方，在她有了宝宝之后，她全部的希望都寄托给了那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却没有给她生的希望，而是给了她死的决心。

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我才明白，或许她当年并不仅仅是因为家庭琐事选择自杀，而是对感情彻底绝望了，她一定是爱上了那个花钱买她的男人。在那举目无亲的地方，她唯一想依靠的男人一次次让她绝望。

有人说，对一个女人来说，婚姻就是二次投胎。可是二妞投错了胎，投到了一个只把她当商品的男人手里。而那个男人却不知，二妞虽是买来的媳妇，可她也是一个人，她也有感情，她也会爱上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