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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的生意

2018-12-17  本文已影响19人  尤其拉

我在奈河桥头开了家小店度日,不曾想生意兴隆,每天从早忙到晚也没闲工 夫到鬼市上去看花灯。

我雇了两个小鬼帮工,一个帮我收钱,一个招呼客人,还 好有他们俩帮着我,不然,我非得累死不可。 

奈河桥是鬼市里最美的一座桥,桥很精致,可并不宏伟。只一人可过,这规 矩可不能改。这是用了好几十年的鬼斧神工精心设计建造的。原来的桥很简陋, 做工粗糙,是一条独木桥,每次也只可供一人通过。

人们早就不满意了,大家迫 切地感到,奈河桥应是希望之桥,是通向尘世的生命之桥。所以,现今这桥雕梁 画栋,成了鬼市里一道最靚丽的风景。 

自然,我和行行色色的孟婆们(由于人口过剩,所以单个孟婆的垄断经营早 打破了)是邻居,她们也时常为我招揽生意,总是建议我扩大经营的规模。一位 张孟婆这样煽动说:“尤(油)嘴啊(我挺能说的,有此外号),你的店处于本 市的黄金地段,人头密集,这阴间谁个不想过那奈何桥去尘世投胎啊!不想的, 是因为罪孽太深,或没关系没路子的人。

最近你听说没有,那些魔头鬼吏徇私舞弊,钱多得可铺成厚厚的地毯,从别墅直通到奈何桥边。可怜我们这些人只能几 万几万的赚些小钱,可他们的钱是论兆亿的,有专门的冥国银行为他们打点,个 个肥得流油,据说,他们过奈何桥等于是出国旅游,那是想走就走的。 

阎王爷虽嘴上说大家一齐致富,可到了底下,那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这年头,谁不做一点徇私枉法,偷偷摸摸的事?要不,还真没法活了。

你借高利贷开 了这家小店,这我们都知道,你卖的那些泪纸,情绢,伤心烛,只名儿好听的养 颜丹等等,虽利薄,可销量惊人。看把你那俩小帮手给累得,有人已经起意要告 你虐待童工了。

我们几个姐们平时也就卖几桶茶,打发闲日子,也积了点闲钱, 我们几个商量好了,想给你的小店投点资。你看你的小店,象个什么样子,光线 灰暗,货物堆得象垃圾山,一塌糊涂。

 我们想给你的店面来个彻底的精装修,门两边装上两支长明灯,重新打造新 的货柜货架,请橱窗师来重新设计摆放,招一位曾在阳世的牢里呆过的神偷汉子 帮你盯着,我们也都是帮得上忙的,生意肯定跑火。

当然,这两童工照用,便宜 嘛,年轻人是请不起的,他们主意特多,老想跳槽什么的,很麻烦的。要是主管 部门来调查,我们姐几个来帮你搞掂,你不用分心,对付那些捞熟了手又花心的 检查人员,还不是小菜一碟,你看咋样?” 

我一边听,一边手里忙活着。这张孟婆和我谈过几次了,我只当是耳旁风, 吹过也就吹过了,没往心里去。我讨厌和人合股经营。以前试过几次,都失败了。 

人常说人与人难相处,其实鬼与鬼更难相交,可以说个个彼此都觉得是讨厌鬼, 小器鬼,贪心鬼,害人精。要不他也不会在这阴世里鬼混得出不了头。 

我以前爱过一个上吊鬼,漂亮!那真是没得说。可她自恋得不得了,每天对 着镜子照个不停。那时我是卖化妆品的,就是卖一些水色胭脂之类的,本薄利小。 她是我的老客户,接触一多,日久生情,也不知怎么的,她老喜欢往我这儿蹭。 

我也由见到她便心生愉悦而致贪恋她那骨感的身材,沉鱼落雁的美貌,到后来真 是难舍难分了。

 我们这儿早已不兴结婚或同居之类的男女结合方式,而是名之为“合伙经 营”。

我本想将化妆品小店盘出去,以她的注入资金在奈何桥边开一家如今此店, 可她不乐意,说她的嫁妆钱是不能动用的,这是她家乡的风俗,传了几千年,打 从阳间就开始算了。

她还强调说,可不能坏了规矩。可自从“合伙经营”后,我 的生意每况愈下。她极其好吃懒做,每天除了玩麻将就是逛街买衣服,全用我的 钱。刚开始我还以为是暂时现象,心想等她很快搞清楚了我的经济状况就不会穷 花乱使,逼得我破产了。

 真是愿望比不了现实。她根本就毫不理会,漠不关心,天天照旧,她买回来 的东西我几乎可以再开家小店重新削价卖出去,而且不会亏什么。

我和她正正经 经严肃地谈了几回,可全不管用。尽管我很爱她,每天都离不开她,和她温存的 时候,那快乐的感觉简直有胜于呆在尘世的发廊里。可我私下合计,我若一旦说 出资金周转不过来,她就会象阴风一样飘个无影无踪,她那人可绝不会跟我过穷 日子的。

 实际上,三个月不到,我们就散伙了,我亏得不多,可也得花几年工夫去赚 的。我也没理她飘哪儿去了,有这三个月也就够了,我知道什么是爱情了。

她刚走那阵子,我想她想得实在难受,就会一个人晚上偷偷去性用品商店里搜寻安慰, 那里面奇怪的东西太多了,不好意思在这儿一一列举。

 其实,张孟婆的这番话说得很在理,充满了一种现实的智慧。说我一点也不 动心,那可就太没脑子了。可鬼们的诚信度极低,今天签的合同,明天就成了废 纸;说好了要一起办的事,到时候,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你说我该相信谁呢? 

可毕竟张孟婆那班姐们我是很了解的,虽说她们个个人老珠黄,人模鬼样,可特爱臭美,特精明。

 孟婆茶本来按阴间市场法是统一定价售卖的,可她们占着奈何桥风景区的天 时地利,将这传统优质产品卖成了高价,而且完全是看人卖,靠察言观色获取额 外利润,所以,她们是自断财路。

不久,就被外来商户竞争得生意清淡,可又不 肯降价,死撑门面,说是树活一张皮,不能让外行看笑话。

她们开始做广告,希 望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她们贴出的广告说,唯有自己的孟婆茶才是祖传秘方, 经了几世几代研制而成,绝不和世面上的假冒伪劣同日而语。

可广告大战的结果 是:没什么是真的了,谁的便宜谁的就是真的。这可苦了这帮孟婆们,她们纷纷 打起了价格战,因此,这恶性竞争的结果就是,大家都热心的做起了亏本买卖, 就看谁更能熬,更亏得起,能拖跨对手。这儿插一句:此地的房租贵得离谱,大 部分利润都交给房地产商了。

 我不否认我是个商场老手,对各种生意都知根知底。别看我做的是针头线脑 的小生意,也就是卖些日用品什么的,可我因为身份不高,在银行就贷不到款, 而只能去借高利贷起本。

可别人不知我早还清了那笔款子,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自 己的了。可我逢人还是说高利贷害死人,我这一世也不得翻身了。哪能让别人知 道自己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叫穷好,叫穷可降低自己风险,减少他人的嫉妒, 树大自然招风,甚至风必摧之。

虽然我兜里有的是钱,可我偏要说自己穷得揭不 开锅,天天喝清水度日。所谓“大隐隐于市”,这里边学问是很精深的啊! 

阴界的白天就象尘世上阴天里暗灰的黎明,夜里游荡的鬼们,不睡到早上十 点以后是不肯起床的。而我六点就开了店门,招呼一拨拨投胎和送行的鬼们进店 购买东西。

过奈何桥是有通关时间限制的,转魂关长,就是专管奈何桥一带事务 的官,一般的作息习惯是休息三个钟就通关开放半个钟,其中的寓意是谁也别轻 松过关。

没钱没护照的想溜过此桥,那是比登天还难的。 今天风很小,不比平时那些冤魂屈鬼喊得阴风乱序,吹的街面上砖石横飞, 店门口若是不支块大停尸板挡着,那是连货物都会吹出去沿着街道翻滚的。

这里 的风不象尘世,还有个天气预报给人指点,这里完全是听天由性,都是些没来由, 冷不妨的疾风,可怜那些身子骨先天不足的,往往不敢出门,要不,很容易被吹 得在街上倒立,刚修来的那点元气也会吹没了。 张孟婆的话搅得我一夜未睡。

虽然我的店开了几十年了,每天收入不少,可 还完高利贷也就所剩无几,还别提城管,税务,房产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小团 体,恶势力,这些都是要钱打发的。

江湖风云诡谲,变幻莫测,就是我的这么一 个鸡毛小店,与世无争,可也得将周边的环境探查清楚,做足了预防措施才能求 个安稳,图点温饱。如果和孟婆们联手,要是真能精诚团结,一致对外,那我的 小店就是一家小型公司了。

而且据我的推算,几十年来,张孟婆们已积累了不少 的资金,为了瞒过房产商的嗅觉(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即涨房租的)和阻止 贪官的黑手,她们的钱从不存入银行,而是分散投资,奈何桥边的大小店面和小 公司都被她们的资金暗流所控制了。 

张孟婆开出的条件非常诱人,不管怎么说,这帮娘们早就盯上了我的小店, 我若是不答应,受损的还是我自己。你想想,茫茫阴间,我没有后台,没有固定 的合作伙伴,势单力薄,要和一股势力争斗,将会是怎样的结果。

日子难过啊, 想当初我孤身一人在阴间游荡,四处打工谋生,没技术也不会做生意,总是饥一 顿饱一顿的,三餐里能找到两餐就不错了,总算没饿死。后来一位老头教会了我 做生意,还给了我一点本钱,从此我才在鬼市里开创了自己的事业,如今还有一 点起色,好日子已经开始了。

我不由得有点志得意满,我为我独立自由的生活感 到非常的满足,非常的快乐。可也时时危机四伏,因为,前途渺茫。说不定那天 阎王爷发下一份最新的黄头文件来,宣布我的店地要重新开发,兴建五星级的宾 馆,我就必须无条件的迁出,到偏僻的小街去另租铺位。

那可就惨了,这好日子 就结束了。

 所以我对张孟婆说我愿意她们投资入股,这是我想了一晚的决定,头发都想 白了。张孟婆今儿打扮得很得体,一件黑襟滚花边的长袖衫将她半老徐娘的风流 衬得妖饶十分,大裤口嵌着细丝白边的似裙非裙的下衣在穿堂风里轻抖,细手腕 上两只润圆泛泽的玉镯明示着富贵,一眼看去,还真有些风情不掩的韵致。她是 在尘间痴迷一段缥缈的恋情而想不开,一个人打扮得娉娉婷婷在床上吞了大量安 眠药来到阴间的。

她的脸和我一样的苍白,可在她的脸颊上那皱折的皮肤里,似 乎还透着微红的色泽,这倒不是想象,或许是抹了胭脂的缘故,反正,我对她印 象很好,我相信我们能够合作得来。

 张孟婆很爽朗的大笑一声,把我那两个正忙的跟猴子似的小帮手吓得停住了 手上的活计。他俩碰头说话,正好被我看见,我抓起苕帚就朝他们扔去,斥道: 磨蹭什么啊--快干活!这两小鬼吐了吐舌头,相互推了一把,懒洋洋地拾捡起 掉在地上的烛头和苕帚。

张孟婆点了一支烟抽着,一只胳膊倚在我高高的柜台上, 两眼放出胜利者兴奋的光芒,穿过了烟雾射到我脸上,可我面无表情。她吐了口 烟说:“这两懒骨头,今后我来帮你收拾,不打是不成器的。”她从鞋底抠出一 份拟好的合同书,自己用手先打上一个口水模(鬼眼是十分犀利的,嗅觉尤其敏 锐)然后拿给我看。我一目十行,觉得没什么出入,也就打上了自己的口水模。

 从此,我自由的个体户的生活就告结束了,我将和孟婆们为了更多的市场份 额团结在一起,为了生存而战斗,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去到奈何桥上一过,去 尘世里投胎,去为了那多磨多难的几十年尘世光景,那实实在在的一生,而备足 阴功。这就象一个阴郁而无尽的轮回之梦,可也有着希望,有着期盼,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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