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凋零(笔记体•黎民外史•之七)
寒梅凋零(笔记体·黎民外史·之七)
作者:岩竹
北风呼呼地刮着,窗外飘着棉絮样儿的雪花,隔着破窗的缝隙,冷飕飕的凉气像箭一样飙进来。坐在窗口的小梅冻得浑身直发抖,心思却早跑到教室外面去了。她想像着与小强在一起,关在一间刮不进嘲笑和寒风的小屋里,围着火炉谈笑风生,是那么甜美,让人沉醉。想着想着,她兀自笑了,倒不觉得寒冷了。
初秋开学时,小梅和小强从不同的小学来到张营初中,都分在了初二二班。小强是一个宽肩膀、圆脸庞,高挑个儿的俊美男孩。她一见小强,就觉得在哪儿见过一样,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而小强呢,见到她第一面,就说你像我的小表妹。因为她那瓜籽脸、小酒窝,太像表妹了。当知道了对方的身世之后,那种同命相连的感觉就深深地刻在了他俩心里。
小强因为父亲害痨病死掉后,母亲一个人带着他和奶奶、叔叔、小姑们生活在一起。不但日子艰难,还被奶奶和叔叔们害煎着。那时候都穷,生产队一年下来分的口粮都不够俩月吃,何况叔叔们都等着他娘俩腾出那两间老瓦房搬亲呢。受够了欺负的母亲,无奈之下就改嫁了。小梅的情况更加悲惨。她妈和第一个丈夫离了,第二个丈夫涨大水救人淹死了,又把她带到了现在的继父家里。
不到一星期,同学们都知道了他俩的身世。那些溜逛同学给他俩起了外号,叫小梅枯瓜花,叫小强瓜蛋娃。还说,这俩人儿真是绝配。隔三岔五的风凉话和不怀好意的挤兑,使他俩在学生群里成了外码儿。这倒让他俩猩猩相惜,在孤寂中两颗心慢慢靠拢。因为缺少伙伴,在上早学和放晚自习时,小强总是绕三里多路,去接小梅上学,送小梅回家。在学校,小梅常给小强改作文,讲数学题。一日午后,俩人来得早,小梅只顾低头讲题,小强无意间碰到了小梅的手,俩人相视一笑,刷地脸都红了。这似乎是一种默契,俩人都感到了某种暖乎乎的需要。一到星期日,他俩常常相约到河边割草,到干渠边放羊;有一回,他们还偷偷到十八里外的县城,看了电影《朝阳沟》。
光阴荏苒,三年初中生活一晃就过去了。开完毕业典礼,同学们散去,俩人走到校园西边的一棵树干粗壮、枝叶茂盛的垂柳下,默默无语地站了许久许久。到分手时,小梅深情地望着小强说,你可记着两年后让人来提亲啊!小强重重地点了点头,俩人的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无声地相拥在一起。
一年后,小梅的母亲因为病重,急着使钱,继父就背着她们娘俩,把她说给了离家八十里外的一户人家,对方看了一个日子,她很快走就坐着牛车嫁走了。当小强听说时,小梅已经怀上了人家的孩子。他在家里睡了半个月,就卷起一床破被子,去邓城北边的一个戴帽高中上学去了。自此,俩人再也没有通过音讯。
二十多年后的一天,在外地当局长的小强接待了老家来的一位叔父,知道了小梅出嫁后的遭遇。被迫嫁人的小梅到了婆家,死活都不和那男人上床,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在以泪洗面的日子里,怀上了孩子。到六个月大时,因为小梅恨死了继父,恨死了那个男人,就背着婆家人,强迫自己干重活。孩子是掉了,她也大出血死了!
听完叔父的讲述,小强仰天大叫一声“老天爷呀”,就晕过去了。
2016.10.19
注:(1)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邓城在不少初中上边加办了高中,俗称“戴帽高中”。(2)“溜逛”,邓城方言,指油嘴滑舌、满嘴喷粪的泼皮无赖的样子。“外码儿”,邓城方言,即被人瞧不起,入不了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