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儿（五）
五、思对策
想通了这一切，我的心中一片清明：这世上原就没有谁离不开谁。
人呐，总得先好好宠爱自己，才能拥抱守护好别人给的爱。退一万步讲，如今的我再去谈什么爱不爱的，也显得忒不知轻重了。
可不是嘛，命都差点儿没了呢。
想着想着，一丝冷然浮上嘴角。
如今，我有不再渴望的，却也有必须守护的。
琪琪格。
我是拼尽全力也要护她一生无虞的。
可这一切，并不是嘴上说说那么容易的。仔细想来，以往的我真的是太傻了，就算全心全意想着他，可身边也不能没有一个得用之人吧。
这不是培植自己的势力，而是后院自保的必经之路。我那般爱他，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也是满腹无奈和悲哀。
可那又如何呢？我还是得走下去，为了琪琪格我也得好好地活着，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好的活着，比他们任何人都更好的活着。
很多时候，我是羡慕庄妃娘娘的。一个女人一生梦寐以求的，她毫不费力便全都有了：宠爱自己的父兄，为自己不惜一切的额娘，尊贵的出身，崇高的地位，争气的肚子，忠心的苏玛，即便自己已为人妇却依旧不改初衷的贴心情人……
这些她所拥有的，我通通没有。
我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也掌控不了自己被送来大金的命运。
多尔衮不止一次地嫌弃我，没有思想，没有主见，没有视野，没有格局……可他却从不曾关心过，一路走到今天，我从来没有过选择的机会啊……
寄人篱下，我没有选择；和亲大金，我没有选择；爱而不得，我没有选择；甚至生死有命，我也没有选择……
抛开所有，我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我仅仅渴望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愿意善待我的丈夫，还有聪颖可爱的孩子。
可我想啊等啊盼了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折磨，我只有琪琪格。
但此时，我无比庆幸自己有且只有琪琪格。如若今天，我面对的是一个快要长成的儿子，我想，我也是不能免俗的。
再非我所愿，我也还是会为我的儿子开战。因为对于女儿和儿子而言，前者，我今后所要为她谋算的是她的阿玛给予的宠爱；而后者，我所要筹谋的，却是多尔衮手中炙手可热的权柄。
如果我的孩子是个儿子，我想我也会和所有的闺中怨妇一样，认为这一切就该都是我的儿子的。无论将来他还会有多少娇妻美妾，多少孩子嗣，爵位、府邸……他能传承的一切，都必须是我的儿子的。
因为，这是他欠我的。他们用我的一生来殉葬他们的倾世之恋，这是他欠我的，他们欠我的……
我会扭曲，我会疯狂，我的面目会因为嫉妒而丑陋，我的双手也许也会因为不甘而沾满鲜血……
因为撇开所有的怨怼不提，我发现自己，还是爱他。
现在的我，对他，不是不爱了，而是这颗心，已经满是疲惫，再也交付不出一丝爱恋。可在那层层的疮痍之下，我发现，我，还是爱他。
因为爱他，已经是我生命里的习惯了。
只是，经此之后，除了爱他，我还想要守护自己的尊严和生命，我还想要宠爱自己，和我的女儿，再不想整颗心围着他转却被弃如敝履。
我从科尔沁身负和亲的使命而来，却并没有从自己的家中出嫁。其中酸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和庄妃娘娘相比，我无疑是不幸的。我没有为我筹谋的额娘，没有宠爱我的父兄。但姨妈待我不薄，我的陪嫁，除了姨父姨妈给的丰厚的嫁妆外，还有从小服侍我的侍女，和蒙古护院。
这些才是我和琪琪格以后能在这睿亲王府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些人都是在我出嫁之时当着姨父姨妈的面，对我表过忠心的。虽不可尽信，但比起这睿王府的奴才来，却也是足够了。
这些侍女和护院很多都来自姨父姨妈的部落，但只要我不像以前那般忽略他们，细心经营，凭借当年在科尔沁无心插柳打下的基础，收服这些只对我的忠心，指日可待。
毕竟，蒙古人粗犷，没那么多弯弯绕。更重要的是，他们离开部落，随我一起嫁入这睿亲王府，在别人眼里，他们的身上都有着我的烙印。
这些年相处下来，我也看得出，他们都不是个傻的，除了在科尔沁相伴经年的情分外，只要用心经营，相信不管将来这睿王府的后院风向如何变幻，我都能过着自己平静安宁的生活。
万事开头难。我身边的侍女虽比不上庄妃娘娘的苏玛，对我也是尽心尽力。这些年，我在这府里无宠无权，她们也不曾背弃我。这里头固然有现如今这睿亲王府只有我这一个女主子的原因，却也不能抹杀她们的忠诚。
我要做的，就是在这座王府有更多的女主人之前，收服她们，和他们。
要收获他们的忠心，我不仅要对他们有所重视，也得先付诸信任，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主子长大了，有谋算了。再不是那个满心满眼只有风花雪月的格格，在这睿亲王府中，我有能力，护住他们，护好他们。
她们经手的是我和琪琪格的饮食起居，而他们却能守护我和琪琪格的安全。这些是我和琪琪格平静生活的基础。
虽然这些蒙古护院当初并没有随我进入内院，但我想，以我如今的状况，找个机会跟王爷提一提，他多半不会回绝的。
因为我没有错过今日他眼中的欢喜和怜爱。
就这样躺着，虽然满身疲惫，可我仍然没有睡去。我想，此刻如果有人在我身边，他们一定能看到我嘴角苦涩的微笑。
我的爱终究还是沾染了尘埃。
我最终还是同那些邀宠的女子一样，学会了利用他难得一见的温柔怜爱。
我不想这样的。
是真的，不想。
我只想和他亲密无间，纯粹相待。
可无论我有多不愿，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也许，终有一天，他会了解，他还是在蹉跎岁月中，错失了我的真心。
不管他在意，或是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