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和萌宠
【九洲芳文】
「1」
艾略特：动物是最可亲近的朋友，它们从不提问，也从不指责。
因为女儿，在很长时间里，我都以为女孩儿喜欢小动物是天性。
女儿小时候，家里居住面积特别小，人都转不开身，哪有伺候宠物的地方，加上日子过得本就一地鸡毛，也没有多余精力。
去公园看到水里的活物，拗不过娃的吭唧，就捞几个回来。那些小鱼小虾小蝌蚪，好歹只占一个小水盆儿的面积。那时候她还不懂事儿，经常把小鱼儿抓出来放在手里把玩，我命令她立刻把小鱼放回水里，她磨磨蹭蹭一脸不情愿，有时候小鱼回到水里便翻了肚皮。
后来女儿上了小学，她会不经过大人同意就把小鸡小鸭捧回家，看着她因为兴奋涨红了的小脸蛋，我会把已到嘴边的埋怨憋回去。赶紧帮她找纸盒子，给小鸡小鸭安身立命。不过还是缺乏经验，没多久，小鸡小鸭就夭折了，活到青少年的凤毛麟角。
女儿那么小就懂先斩后奏，真是天才。
后来她变本加厉，有一回往家拎了一只成年兔子，味儿特别清奇。那段时间住姥姥家，把老人家熏晕了。我问丫头“你这又是打哪儿弄来的呀？”
她低着头吭哧瘪肚地说“是王超家的，他妈妈，他妈妈不让他养了，他，他就给我了。”
“给你你就要呀？别的小朋友怎么都知道不要呢？”我有点儿恼火。
“那，那怎么办？”孩子蒙圈了。
“明天给他拎回去，就说姥姥家不让养。”这回我态度坚决没含糊。
兔子在家待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我拎着女儿，她拎着兔子奔了学校。
再后来，家里陆续来过很多小动物，有小松鼠、荷兰猪、大蜗牛、小乌龟、小刺猬、大蜘蛛……
养仓鼠的时候女儿已经上了高中，不知道她从哪里搞来的，是一对儿。而且那时家里也已经有了两只猫咪。
仓鼠圆头圆脑，看起来非常可爱，尤其是吃饱饭，两个腮帮子鼓起来特有喜感。
有时候，丢给它一根挂面，它会用两只小手抱着比自己身体高出好几倍的挂面，啃得不亦乐乎。
女儿给他们买了双层别墅，里面卧室、卫生间、食堂和游乐场一应俱全，绒球似的小家伙玩得昏天黑地。
同时嗨起来的还有家里的猫咪，他们整天围着仓鼠家转悠，猫视眈眈神经兮兮地叫声诡异，他们可难成朋友。
没过几天，仓鼠怀了宝宝。女儿挺高兴，时刻准备给她心爱的仓鼠接生。
仓鼠妈妈生宝宝的时候我没在场，看到一个个粉嘟嘟的仓鼠宝宝时，心都被萌化了。
悲剧还是发生了。
一天早上我发现一只纯白色的仓鼠宝宝挂在笼子壁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疑犯当然是猫咪，我盯着猫咪的眼睛，脑子里满是电视剧里的干了坏事儿的小孩一样羞愧难当的画面。结果它像没事儿猫似的，瞪着空洞魅惑的大眼珠子，瞅瞅我又望望仓鼠的家，似乎问我“咋滴啦？”冒充吃瓜群众……
女儿伤心，说挂掉的是她的心头好。她把仓鼠一家全部还给了售卖仓鼠的店家，连同别墅口粮。
那之后，她就成了专职铲屎的。
「2」
孩子在成长过程中，倘若未能学到以爱心对待动物的观念，将来可能造成其人格及行为发展的偏差。
因为喜爱小动物，女儿也干过荒唐事，当然主要责任在我。
一次我带她去王府井逛街，女儿当时大概四、五岁。返回的公交车上，并排坐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挎着小篮子，篮子里卧着一只小白猫。女儿还是第一次如此靠近一只猫咪，她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那个小家伙。
看姑娘没有制止，女儿一把就把小猫揽进了怀里，她轻声轻语地和它说着话，小猫很享受的样子。此时姑娘快到站了，我让女儿把小猫放回篮子，可她正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
车放慢速度开始进站，车门打开时，那个姑娘说了一句“算了，我不要了”就快速下了车，篮子也留下了。
这猫就算换了主人。
回到家，女儿兴奋不已。没想到人生第一只猫咪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时，是两户合住一套居室，门户不严。我也没有养猫经验，那只小白猫估计也是有过散养经历，没两天就跑了。
时隔多年，每每想起，心里还有愧疚。要不是女儿执拗，那个小猫也许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长长久久。
那之后对女儿每次申请“我想要一只小猫咪”时，我都没同意。她特别会磨人，我终于有一次心软了，说“等你上高中吧！”当时距离她读高中还有很多年，我想她也许到时候就忘了。
女儿刚读高一，她就从同学家抱回来一只橘猫咪咪，小模小样。又是事先不打招呼，咪咪来时家里没有任何物质准备，更没有养猫的经验。
女儿理直气壮：“是你说的，上高中可以养猫的”，这事儿我得认。一边养一边摸索吧，先伺候好吃喝拉撒是首位。
随后是我同事陈大爷家的金银眼毛毛；第三个成员是女儿同事家的英短妞妞；最后一个是我从小区抱回家的流浪猫宝宝。
从此，我家成了猫咪的乐园。除了自己家的几位常驻成员外，偶尔还有朋友的猫过来短期寄养。
「3」
林肯说：上帝所创造的，即使是最低等的动物，皆是生命合唱团的一员，我不喜欢只针对人类需要而不顾及猫、狗等动物的任何宗教。
猫奴都有体会，躲猫猫是毛孩子的天性，家若有猫，就要做好经常“丢猫”的准备。搞得不好，可能真的就丢了。
白猫毛毛来的第二天，就找不到了！那时候他只有拳头大小，家里任何一个缝隙他都进出自如。任凭女儿面部贴地寻遍任何死角旮旯也不见那个白色绒球。
此时只有竖起耳朵等待小家伙整出动静。脑子里出现的除了十万匹顶着问号的草泥马还有他是不是卡晕在哪里的无比担忧。
最终是在家里最脏的冰箱后面的压缩机缝隙里把他提溜出来，雪白的毛球秒变浅灰，他居然在那里睡着了。
搬新家后是最难找到他们的，咪咪是橘猫也是家里的老大。他有一次躲进了衣帽间的最深处，混在一堆同色毛衣堆里，在找到他之前足足有十几个小时不见踪影！猫咪生就敏感，对陌生环境诚惶诚恐。
户门紧闭更是必须的，一次女儿晚上回家带门的时候门锁没有撞死，清早发现门被打开，就知道有猫咪溜出去了。
猫咪自己能回家的也许有，但我家橘猫咪咪不行。我观察过咪咪有个特点，只会上楼不会下。女儿爬到顶层看到咪咪趴在别人家门口，不知道已经趴了多久……
最为惊险的一幕发生在前几年的一个清晨，那时候我们住在十五层，阳台是开放式的。为了猫咪的安全我一直在业主群里呐喊，墙裂要求尽快封闭阳台。
未被批准封闭之前，我家阳台门是四季24小时严格关闭的。
这天，女儿外出旅游很早就要去机场，我也跟着起来了。突然觉得哪儿不对劲，特别奇怪，家里少只猫，铲屎的就像自动开启了第六感。
我一看阳台门打开了一个猫身的宽度，完了！大脑一片空白，跑到阳台直接往楼下草坪上看。想着或有只橘猫趴着，或已经四肢朝天……不敢细想。
十五层呀，猫咪即使在，其实也很难看到。此刻，听到西侧传来咪咪的求救声“喵呜喵呜”，叫得挺急。
天呐，他是如何从我家阳台跑到西边邻居家阳台上去的？细看，两家阳台之间确实有一条险峻的通道。
咪咪明显发现了我，呼声越发频繁，我担心他原路返回，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我没有迟疑，跑去猛敲邻居家的门，时辰尚早非常不礼貌，况且我都不知道这房里有没有人。
片刻，谢天谢地，一个睡眼惺忪的高个子女孩开了门。我急促地说“对不起，我家猫跑到你家阳台”，容不得她反应，我径直冲上阳台把原地发蒙的咪咪紧紧地抱在怀里。
严重怀疑我心脏会不会因此留下不可逆损伤。
有人形容说养猫和养孩子差不多。仔细一想区别挺大，孩子是你养他小，他养咱老，猫咪是要养老送终的。日常对宠物的健康需要我们细致入微的观察，我同学说得好，她说对待宠物就像对待弱智儿童。
如今，女儿抱回家的第一只橘猫已经陪伴了我们二十一年，相当于百岁老人。他瘦成了一张纸，却还跌跌撞撞地活着，每天感动着我。
网络上有很多宠物的视频图片，其中有一段视频是一个美国小姑娘，当她看到一只和她刚去世的猫咪同款奶猫出现在她房间里时，一把搂在怀里，她问妈妈“我可以养它吗？”“当然！”小女孩儿哭成了泪人儿。
每看一遍都让我想起女儿小时候磨人的样子，遥远而温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