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往事之石铁坚

石铁坚是工作后我第一任上司：教研组组长。40多岁，个头偏小，身板硬实，大眼睛狡黠闪烁，四方脸阴驽善变。和那个年代大多数典型小市民殷实家庭一样，有一个沉默寡言在城里工作的老婆，一双儿女。女儿漂亮聪慧，儿子皮实捣蛋。而且，家里有一台18英寸的彩电。80年代，那是件令人羡慕的事。

很快就知道，那彩电是他从北京他＂哥老倌＂家里背回来的。＂哥老倌＂是汉中方言，大哥的意思。回想起来，应该是最快的速度就知道他的基本背景：有一个在本乡混得不错＂舅老倌＂（大舅子）和解放前参加革命在外交部任职的＂哥老倌＂，所以才有了他从山里一个没文凭的代课教师一步步混到了市立中学的教研组长。

当然，这么说石老师并不公允，他的教学能力在这个郊区重点中学还是有口碑的。当地人会竭尽全力找关系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他的班上，因为他带班的学生升学率，尤其是考入中专的人数一直遥遥领先。八十年代的农村，考入中专是件了不起的＂解决子孙方代户口＂的大事，只有尖子生中的尖子才可以。以现在类比，比985、211牛逼的多。

我们新入职的大学生是在他鄙夷的眼神里完成试讲的，神马启发式、教学法⋯⋯在他眼里都是浮云，他听完后扯扯嘴角，不置可否。我们认真观摩他的讲课，感觉非常懵逼：没有任何章法，二话连篇。但学生听得认真，一脸拜膜。多年教学经验后细细品味才明白：用什么方式去教书在农村的应试教育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学生有畏惧感，不敢不听不敢不学。打骂是重要方式，没有之一。他打骂学生的样子我看过几次后也心生畏惧。甚至想：若小时候遇到这么个老师，怕是也能上个北大清华啥的。

时间久了彼此慢慢熟悉，他开始做起了我们的人生导师，告诉我们这个学校表象背后的＂真相＂：校长与书记谁是当权派，谁和谁是一伙的，哪个女人和哪个领导暗通款曲，谁谁谁一肚子坏水要小心⋯⋯这些貌似八卦但确实有用的信息，是我们步入社会的启蒙教育。

他说的很多道理都很直白，有一句话至今都会时时想起：功要看谁立，法要看谁犯。

往事如烟，从龙江调回市区，再没见过石老师，听说他后来也调回市区。现在应该退休多年了吧。偶尔还会碰见他那个漂亮的女儿，也成家立业了，每次见面都无比亲热的招呼我哩。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