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也要自舞（章二）
发奖的环节非常简单，因为刘志康并没有准备那么多电脑，只能让每个人上去跟黄行长握手，黄行长满面春风，不停的在形形色色的员工面前摆动手臂，犹如一只憨态可掬的招财猫，轮到甘超的时候，他荒唐的这样想着。
从台上走下来，手机不出意外响起，按下绿色接听键，甘超赶紧把手机拿远，果然，里面雄浑的男高音澎涌而出：“请客，请客！”
甘超等待手机自我冷却了几秒钟，方才回声：“包大白，有这么着急吗。”
电话里的声音其实不需要回复，继续吼到：“及门烧烤，及门烧烤，马上立刻现在！”
入夜12点，及门烧烤路边摊。
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甘超吞了吞口水，望向包大白，说道：“你真狠！”
包大白洋洋自得的啃着一块鸡腿，口齿不清的说道：“苹果电脑啊，我们这顿还当不了你一个鼠标，你请差了我都不好意思。”
甘超无奈的笑了笑，六年了，一点没变。
包大白跟甘超是同年进行，很多培训和拓展训练都在一起，自然熟络，在甘超看来，包大白的背景非常奇特，他毕业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财经大学，却异常顺利的分进分行当时效益最火热的票据部，当同龄人都认为人可不貌相的包大白即将起飞的时候，他自己又笑嘻嘻的主动申请从票据部调离，到资产监控部去做报表，在甘超他们入行的那个年代，在票据部当“票哥”和在资产监控部当个“表哥”，差距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个银河系，而包大白用这六年的职业生涯完美的诠释了这点，到目前为止，包大白还是个十一级行员，穿着佐丹奴，开着十万不到的POLO车，而当时因他仓促调动而临时顶替的杨晓飞，现在已经是票据部顶梁柱，总行十佳操作能手，阿玛尼民间代言人，六级行员，年入百万的青年才俊外加宝马530LI车主。甘超他们曾私下说，包大白其实不是中国人，他是日本人，真名叫包大白痴。
但就是这个包大白痴，却在这六年里，成为了甘超最好的朋友。
当时一起进行的一共三十多个年轻人，男女各半，几年时光，走的走，调的调，有些人还在这个行当，有些人却销声匿迹，甘超还有其他五个人，形成了这个批次最后的朋友圈，刚好三男三女各半，而包大白在其中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无论是聚会，出游还是一起搓麻将，他都是最热情积极并付诸于实践的那个，这个六人组曾经笑谈，包大白在富生银行工作期间，花在通知他们活动上的电话费肯定大大超过他在工作上的电话费开销，甘超有时候忍不住往回思索，这六年来，只要是他们的聚会，包大白缺席过吗？
答案是没有。
像今天这样的大餐就更不可能。
不得不说，钱是衡量质量的唯一标准，包大白可能把及门烧烤的特色菜全部都点了一遍，让这个他们吃了无数遍的地方居然衍生出了新鲜可口的感觉，刘珊珊允吸着豆奶，望着盘中个头不小的扇贝，由衷的说道：“来了这么多次，还第一次敢点这个霸王版的扇贝。”
“那是因为甘超今天的苹果电脑和昨天的年终奖。”一直没说话的徐高升冷不丁的冒了一句出来。
这是实话。
去年对于甘超其实蛮不错，跟了一年半的发债项目尘埃落定，承销费收入颇丰，当然发债企业老总的儿子在富生银行也是个决定性因素，在很多人眼里，甘超很幸运，因为发债企业的老总并不想让子女进入到一线，所以这位含着金钥匙的乖宝宝最后落地到了计财部，享受着市场一线干部待遇，干着审核发票这种简单工种，业务最后落在了甘超团队的头上，他自己也争气，花了一年半终于做了下来，但是其中酸甜苦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继续徐高升带起的这个话题，关系到钱，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时候按照历史轨迹，站出来的应该也果然是包大白，几个荤笑话又把节奏带回到了正常的聚会轨道，徐高升又提议来点酒助兴，得到了包大白和杨明艳的热情响应，这群人里面，除了刘珊珊确实不善饮酒之外，其他人都不算太差，特别是杨明艳，绝对够的上女中豪杰的水准，这场吃喝也就直接从今天持续到了明天。
夜深，回路。
甘超和杨明艳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对于西边市，他们是外来人，从才进单位伊始，就很凑巧的把房子租在了一个小区，小区离分行不远，所以六年时间，没有换过，路上有点冷，看着四下无人，甘超终于把杨明艳搂进了自己的大衣下。
“提干的事情还没着落吗？”她问到。
“没有。”
这算甘超在这个愉快的夜晚最不想提及的话题，在过去的一年，他像畜生一样对待自己，落地了两三个大项目，按照业绩，他完全够格，按照资历，带团队也有小四年了，但是甘超打听到的最新一期中干名单上仍然没有他的名字，四年前，作为年轻人中的代表，他意气风发的被选为初干团队长，四年后，很多人都提成了副总，总经理助理，而当年的天子骄子还在初干位置不上不下，骄傲即将变成笑柄，没有人知道甘超有多么的困惑和不甘。
“你当时说的，升了中干就公开，还着数吗？”杨明艳的声音再次弱弱的响起。
……一阵难堪的沉默。
“肯定着数”
甘超低下头，打量着怀里的这个女人，个子不高，头发不多，脸上雀斑不少，很普通，普通得在他们认识的前二年，他们仅仅是一起同时来到单位的同事，第三年开始，甘超的职位提升，业务开始井喷，在分行放款岗位初有建树的杨明艳重要性凸显，而她也用几乎明目张胆的支持来应证她后来所说的对甘超旷日持久的暗恋，而在激情过后的床沿，当时春风得意的甘超说道，当自己提成了中干，就要给大家公布他们的恋情。
这句话说了好多年了啊。
杨明艳很普通，这几年过来，如今走在了三十岁的边缘，她变得更加的普通，甘超也始终没有把他们的恋情公开，不管别人知道或者不知道或者知道装作不知道。
按照黄行长来到西边市的传统，每年年会后都要集中公示新晋干部，所以近几年每年这个时间，杨明艳也总会问甘超同样的话题。
问多了，也就伤了。
问久了，也就淡了。
甘超紧了紧已领，对怀中的女人说道：“不说这个了，今晚去你那里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