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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班长,辉哥(五)他在西藏日喀则

2018-12-04  本文已影响21人  旅行摄影杨小蟹
图片来自网络
思念化成云雾,缭绕在四千三百米的青藏高原,谁也不知道它所承载的故事是喜是悲。

除了那个仰望星空的男人。

他也只敢在夜里低垂下眼帘,把心事拿出来晾一晾,像那时窝在大凉山深处的小螃蟹一样。

我们都曾是仰望星空的孩子,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姿势。

2018年12月4日  星期二  阴

文/杨小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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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哥到西藏不久后,发了一条朋友圈,并配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有蓝天白云雪山,光秃秃的大山见不到一棵树,触目所及只有枯黄的草和石头,如入无人之境。

他还写了两段话:人生有两条路,一条用心走,叫做梦想;一条用脚走,叫做现实。

我终于见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光、最蓝的天、最白的云和最洁的雪,你如它们一般纯净美好;我会像格桑花一样坚强的,连同你没能延续的那份希望一起活下去,我一定会带你看遍这个世界的精彩。

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什么要调去西藏,原来是那里更靠近天堂,更靠近活在另一个世界的姑娘。

我给他点了赞,留言是五个龇牙的表情,然后摸出手机打电话给他。

他开口就说:妈的!总算活过来了,高反的滋味儿生不如死喔。

他说:你知道高反是什么滋味儿吗?晚上一躺下就流鼻血,耳朵嗡嗡作响,头疼欲裂,恶心眩晕,整个人软趴趴的有气无力,我都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

由此可知,不仅人在大自然面前显得渺小和不堪一击,熊也是如此啊。

我就嘚瑟:哎呀,还是内地好,美食美景美女哟。

他一秒戳碎了我的心:你可拉倒吧,就你那山旮旯还不跟我一个样?

过了两秒钟,他咯咯笑,友好补刀:不一样哦,每当月初我领着你们双倍工资的时候,我就觉得西藏更好更亲切点儿。

这头熊真的太讨厌了,一点儿也不知道低调,完全不考虑我的感受,自诩天下第一帅蟹、自带光环的本尊在他面前失去了光芒。

我愤愤地说:辉哥你可不要拉仇恨啊,你不是向来视金钱如粪土吗?快快快,丢我一点粪土。

他在手机那头笑得那叫一个洋洋得意,手机都快受不了要自爆了。

他说:粪土不丢外人田,它可是我的养料呢,每当我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我就去看看银行卡里的粪土,生活瞬间充满希望的光芒,再想着每个月都会收获这么一大坨粪土,哇、心里美滋滋的嘞!

咦额,这头熊真是恶心死了,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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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真以为如辉哥所说的那么好,我一点儿也不羡慕他的工资,那是他用命换来的钱。

他工作的地方很艰苦,远离日喀则市区,在海拔四千三百多米的拉洛乡,无数个水电官兵在那里践行使命。

营地建在河谷里, 营房不远处是缓缓流淌的夏布曲河,蜿蜒在高原群山间,水气升腾流向远方的远方。

不远处的高山上常年披着冰雪,随着气温变化,雪线也忽高忽低。

雪山可是藏族人心中的神山,他们的生命之源都是靠神山恩赐的,飞禽走兽亦如此。

这条河的河水,是由上游高山的冰雪融水所淌下来的,亲吻一方田地,哺育一方生灵。

驻守高原的官兵的生活用水也是靠着雪山、靠着这条河。

他们用挖掘机在河滩挖一个大水坑,河水会通过沙石冒出来,完成了第一次过滤。

再用水泵抽到半山上建好的水池里,进行第二次沉淀和过滤,再通过过滤器引放到水房里进行消毒,最后才流入营房使用,即使这样水中也有股怪怪的味道。

那里条件艰苦,手机信号差,网络也不好,洗澡不方便,吃的饭菜也不新鲜,白天紫外线强光直射,热得要死,晚上气温骤降又冷的不行。

初期他们住在板房里,大风一刮,飞沙走石,板房咯吱咯吱响,随时有被掀翻的危险,所以板房上压着大大小小的石头。

晚上刮大风特别瘆人,从山谷远处吹着口哨呼啸而来,席卷起的小石细沙噼里啪啦砸在板房上,然后呼呼嗷嗷鬼哭狼嚎涌向山岗。

睡个觉还提心吊胆的,常常失眠,一个个成了高原国宝,更要命的是严重缺氧,嘴唇紫得和猪血一样。

你想象一下,两坨熊猫眼,灰头土脸面色沧桑,紫得发黑的嘴唇,那是个什么鬼?

那不是鬼,那是电影里的丧尸,吓死个人。

小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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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辉哥和战友们干一些机器代替不了的体力活。

比如钢筋模板搭建、引水隧洞清渣、以及钢筋混泥土边坡浇筑等等。

手套安全帽,铁锹十字镐,呼嘿呼嘿干活,干一会,大口喘着粗气休息一会,每天累到不行,难受至极。

后来辉哥搞了个比较轻松的活儿,去守炸药库。

炸药库在两座山的垭口不远处,离营地七八公里远,炸药库一百米开外有一条水泥路直直通向垭口,是去往日喀则市区的必经之路。

他们六个人三班倒,自己开伙,食物由营地炊事班人员去市区采购回来时顺道补给。

守炸药库的日子不累,但是枯燥乏味,除了每天例行的安全检查外,其余时间在发呆中度过,后来他们买来扑克牌,没事斗地主或者打双升解闷儿。

西藏的夜空,星星比大凉山多而亮,如一颗颗会发光的钻石闪呀闪,也比大凉山冷,棉衣棉裤再披上大衣还直打哆嗦。

睡不着的时候,辉哥就到屋外看星星,偶尔还会看到流星划过钴蓝色的天幕,划向遥远的天际。

午夜独坐,月光清冽,高原的寒风从山谷呼啸而来,越过山岗,刀一样刮在他脸上。

他抬手搓了搓脸,指尖抚过些微皲裂的脸颊,下额有些扎手,三天没刮胡子了,胡子在高寒夜雾里,上了霜、结了冰。

他的ipad音响口朝上,放在大衣兜里,还是放着赵传的歌,手揣在裤兜里,衣襟扑簌,伫立在茫茫天地间,安安静静望着夜空发呆。

思念化成云雾,缭绕在四千三百米的青藏高原,谁也不知道它所承载的故事是喜是悲。

除了那个仰望星空的男人。

他也只敢在夜里低垂下眼帘,把心事拿出来晾一晾,像那时窝在大凉山深处的小螃蟹一样。

我们都曾是仰望星空的孩子,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姿势。

孤独的男人哦,你干嘛把自己锁在记忆里,你干嘛把自己整的可怜兮兮的。

小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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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大凉山后,去了北京,一下子忙了起来,不怎么和辉哥联系。

他偶尔会在朋友圈发说说,但从来不会有自己的照片,我不问好也不评论,就默默点赞,证明我还在他的世界里,不曾远去。

他发的内容还挺有意思,比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发个朋友圈,看看你们都在不在。

比如:这里(西藏)晚上冬天,白天夏天,春天跟秋天去哪里了?

比如:馋肉了,再不看关于美食的节目了。

比如:有些矫情的心灵鸡汤,让你看着很有道理的样子,顺道把人带沟里,然后你就掉沟里了。

比如:生活从来不会和你招招手说“小子过来我们讲讲道理”,生活只会一个大嘴巴子把你打倒在地说,“傻逼、学着点!”

比如:读书是为了心平气和地跟傻逼说话,而健身是为了让傻逼心平气和地跟你说话。

......

再次见到辉哥,是两年之后的九月,我从北京回到成都后,被临时从成都调到西藏拉洛,进行为期两个月的截流(拦河建坝)。

跟辉哥一样的,一群年轻官兵在那个地方奋战了很多年,终于等到截流了。

官兵们激情高涨,在这最后时刻要一举打赢这场攻坚战,也标志着第一阶段的援藏任务可以画上完美句号。

我刚到日喀则市区,就感到头重脚轻,海拔有三千八百米左右。

辉哥刚好来市里办事,知道我来了,微信发定位给我,然后又是电话疯狂轰炸让我过去找他,他请我吃饭,还说益哥也在那里。

益哥之前是大凉山警消中队的副指导员,现在在拉洛某个中队当指导员,重用辉哥,工作上他们是上下级,私底下是铁杆哥们,感情好的要死。

这也是益哥人好的原因,他待兵有礼有节,没有高高在上的官习气,战友们都能和他玩到一起去,对他也是礼貌有加,彼此之间相互尊重又不失亲和力。

我看了下位置,距我有三公里多,当时心智没有现在成熟,没有想那么多,又碍于同行战友在,犹豫了好久,还是推辞了。

我不去找他,他来找我,黄昏下风尘仆仆朝我而来,在陕西食府饭馆门前见到他。

我们都很激动,但没有拥抱,咧着嘴笑远远地挥手打招呼。

他黑了,笑的时候额头上起了一道道黑皱纹,两年的时间,岁月和恶劣的环境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

但他体格仍然健硕,精神依旧,谈吐时也中气具足,两眼放光,还是那么有男人味儿。

对于我的到来,他有点诧异:你怎么就调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去北京了吗?干嘛还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指指自己的脸,半开玩笑道:这里生活有多艰苦,看我就知道了。

我哈哈笑接过话茬:艰苦归艰苦,但这里发的粪土多啊,也正好可以体验高原生活。

他乐呵呵指着我说:小子,你变了,变得务实了。

然后我们笑倒在夕阳西下的金光中,笑的龇牙咧嘴,笑的前仰后合。

九月的风吹起一地尘沙,红瓦白墙,藏袍蜜蜡转经筒,经幡翻动,扎什伦布寺的钟声清远悠扬。

提醒着我,这里是西藏日喀则。


PS:关于西藏的记忆,少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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