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故事

刘八爹

2018-10-21  本文已影响0人  洞庭渔家
刘八爹

生如凉瓜,亦有花开。苦尽甘来,自留余香。莫道,凡世清苦。且道,自有清欢。

(1)

院子对面的一栋楼,居住邻居刘爹老两口。刘爹是个八十岁的老爷子,老人在家中排行老八,大家习惯称呼他刘八爹。

刘八爹身体很好,闲不住就喜欢到处种菜。几个儿女都曾反对他此般行径,又执拗不过老人的固执,只能作罢,任其折腾。

居住在县城,难得找到菜土锄耝耕耘,刘八爹却拥有房地产开发商一样的敏锐眼光。散步闲逛之余,只要看到社区附近,有闲置的方寸土地,就会被刘八爹统筹利用开发。

东湖社区的周边,零星散落着东一块,西一块的小洼地。这些荒地杂土,通过刘八爹挥锄洒汗、挑粪浇水,竟然逐渐成为一洼洼绿色菜地,慢慢映入路人眼帘。

这个八十岁的老人,腰板笔直,声如洪钟,健步自如。我很佩服,他的身板如此硬朗。

刘八爹

(2)

我是一个肩膀没有挑过半两的人,挑水干活的唯一经历,小时候在乡下尝试过一次。

读三年级的时候,学校要搞大扫除,我在家练习挑水。找好水桶、扁担和挑绳,兴致勃勃的来到水井旁。舀好一担水,扁担横在肩膀,左右轮换打转,三步并做两步,踉踉跄跄往家赶,水洒了一路,也淋湿了裤脚。赶到家中,只剩下半桶水,倒入水缸。我终究没有加入学校大扫除中的挑水任务,这一次在家练习挑水的实验,肩膀被磨得通红,感觉腰酸背胀,一身痛。

在家常常会看到,刘八爹挑着一担担粪水,嘎叽嘎叽,从院子前晃悠而过。一担粪水少说也有百来斤,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舀来的。老远看到他路过,我会担忧,远远的打招呼:“刘八爹呃,恩喃嘎(家乡话对老人的尊称)要注意安全咧,莫闪了身子啊!”

“冇事,放心啊!伢则(家乡话长辈喊晚辈的口语),我搞惯了,不做事就不自在”。朗朗笑声中,刘八爹挑着满满两大桶粪水,稳稳当当的荡过我家院前屋后,不见撒漏半滴于路面。

刘八爹浇粪水的洼地菜土,有白菜、萝卜、空心菜等蔬菜,这都是实实在在的有机菜。收获了各类青菜,刘八爹会送去几个子女家中。他的四个子女,都没有住在这栋小楼,两个儿子盖了别墅,两个女儿住在新建的高档小区。刘八爹跟老伴刘娭毑平日里分工合作,刘八爹负责种菜、收割,刘娭毑负责拣菜分类、下厨做饭。

时常可以看到刘八爹老两口,蹲在我家院子护栏外面的那颗大樟树底下,分类挑拣各类蔬菜。每当这个时候,屋旁边的娭毑们,也会聚在一起帮忙,唠嗑闲聊。

“今年的豌豆比去年收成多,来来来,单娭毑,你也分一点回去尝尝”。满头银丝的刘娭毑,坐在小木椅上,躬着身子拾叨着。

“恰不完咧,我屋里崽,买了好多菜放冰箱了,我也恰不了多少,怕浪费。”蹒跚着过来的单娭毑,扶着墙边的木椅子坐了下来。

“这扯树辣椒(地里最后一批辣椒)又嫩又香,刘八爹说要栽些苦瓜秧子,恩喃嘎拿点辣椒,回去炒着恰咯。”刘娭毑捧起整理好的小辣椒,装进塑料袋,硬塞给单娭毑。

“今天冇看到黄娭毑出门,刘八爹喊下看”刘娭毑歇下来手头的活,疑惑的望向我家院子。

“三伢则,(家乡称呼排行老三的男子)喊你娘出来咯,捧碗辣椒回去恰啰。”刘八爹站在院子栏杆旁,面向我家吆喝。

这左邻右舍,平日里也没啥客套拘谨,大家习惯了自然随意。老母亲偶尔也会走出院子,陪几个老头老太太。大家坐在樟树底下,东聊西扯,落日余晖之中,各自回家。

(3)

刘八爹老两口相互陪伴照应,生活在对面这栋小楼里,他们的小日子,平淡而忙碌。

盛夏的太阳,火辣辣的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晒到徬晚六点,大家都不愿意出门。刘八爹似乎不惧怕酷暑,常常看他上午挑水浇地,徬晚担粪施肥。这老爷子实在是太关心他栽种的菜土。

靠近东湖学校的马路旁边,有一小块低洼闲置土地,这是刘八爹新开发的菜园。大清早,他穿着一件泛黄的白汗衫,头戴一顶草帽,拎着一捆竹竿,出门去了菜园。

刘八爹要去搭豆角菜苗的竹架篷。

这洼菜地里种着豆角,郁郁葱葱,长势喜人。绿色枝叶下的豆角茎蔓,拉得好长,歪歪扭扭的各自延伸,或卷成一团,或一枝独秀。点缀在茎叶上的浅蓝色小花,依稀可见,它们迎着朝阳,静静绽放,吐露芳华。

放下手里的竹杆,刘八爹开始忙碌,搭拾修葺他的豆角竹架篷。他对菜园搭架篷有点讲究,会考虑每根豆角顺势攀爬,会扎实竹架的密度疏细,竹架搭好后,还一定要看上去美观。

接近中午,菜地里展现出一排整齐划一的竹架篷。刘八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取下头顶的草帽,一边摇着草帽扇着风,一边摸出裤带中的半盒香烟。望着整理好的豆角地,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开始兀自抽吧着,夹在指间的那颗香烟。

今年,刘八爹的豆角收成,应该会很不错。

刘八爹

(4)

不知疲惫的刘八爹,象头老牛。不知何时,他在我家围墙院外,种下了苦瓜秧苗。

奔走岁月,习惯宅居,甚少出门。昨日独自站在窗台发呆,透过防盗网,竟然看到了围墙上枝枝蔓蔓,开满黄花。这是刘八爹在围墙外栽种的苦瓜,层层叠叠,静谧中茂盛,偷偷翻墙,爬入院内。站在阳台上,一眼望去,一帘翠绿,夹带黄花,无声绽放。低垂到院中的苦瓜枝蔓,悄然无息的蔓延下来,伸向了花坛里的野蕨植物。苦瓜与野蕨,触手将及。它们在期待,握手相逢的欢欣。

苦瓜,这柔弱草本,味苦性寒,熟则性温。它对土壤的要求不高,落地即可生根,适应性广。听说这葫芦科瓜果,浑身是宝,瓜根、藤叶、瓜籽皆可入药。苦瓜做菜,清热解毒,能泄去心中烦热,排除体内毒素,这点我倒清楚。从前心存抵触苦瓜做菜,感觉这瓜菜吃下去,实在太苦。我不曾见过她花开的娇容,看着满墙点缀黄花,甚是惊喜。

迎着秋凉寒风,苦瓜扎根贫瘠土壤,不骄不躁地活着。看着苦瓜茎叶上的小黄花,微风轻拂她的脸庞。莫非这是她想要的样子?

刘八爹

(5)

八月的宅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院子里的桂花也在静吐芬芳。难得清净,感觉甚好。陶渊明先生采菊东篱下的归隐,应该也会羡慕,此刻我居于闹市中的自在。

不传己苦与他物,君子功德存凡间。苦瓜有君子菜之称,誉为君子之德,君子之功。

刘八爹一生,吃过很多苦,豁达乐观。晚景当前,儿孙满堂,自找乐趣,怡然自得。

人生好比苦瓜,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

活在当下,人们都曾遭遇辛苦的生活,演绎各自的故事。清苦人生,甘苦各异。红尘悲喜剧,好比这苦瓜滋味,留有沁心余味。

细雨斜风作晓寒,人间有味是清欢。

刘八爹有清欢,我亦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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