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仍静好,旧物总关情
昨天去校外考试,回来天色渐晚,华灯初上。
诺大的津城笼罩在霓虹灯的斑驳夜色之中,倏忽一个与如此这般都市夜景迥然不同的身影,吸引了我的眼球。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人,骑着一辆八十年代的带有横梁的笨重浑厚的自行车迎着初冬瑟瑟的凉风踽踽独行。只见自行车后座上面插着两根诺大的迎风摇曳的鸡毛掸子!远远望去,老人一摇一晃的骑着自行车,身后的两根鸡毛掸子也配合得有节奏得一摇一摆,仿佛一只喝醉了酒的大公鸡!自行车的后座上还搭着两个白色的麻袋,鼓鼓囊囊得装满了鸡毛掸子,那些鸡毛掸子可以看出是正立着放进去的,带有鸡毛较多的一端在袋子的上方,凉风吹过,上方的鸡毛像是足球场上拉拉队员手中的小旗子,一个个拨浪鼓一样欢快的拨动着小脑袋,鸡毛较少的一端则紧紧的插在麻袋子里面了。
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幅温暖的画面:年近古稀的老头儿推着笨重金属自行车缓缓向外走,院子里同样两鬓银白的老伴手拿麻袋,将最近赶做的鸡毛掸子成品打包装好,细心的老太太生怕把老头辛苦做好的鸡毛掸子弄坏,更担心一路颠簸,掸子头上的鸡毛会被蹭掉,于是她将鸡毛掸子稳稳地正立着放进袋子里,我猜想她肯定不会忘记把鸡毛掸子成捆系好,免得路上滑落。老头看老太太已经给他打理妥当,于是推起自行车准备上路,老太太跟出院子,蹒跚的追随着老头一直走得到路口,嘴里还不忘嘟囔着:路上注意安全,慢点骑,看着车,趁天黑早点回来······老头似乎早已习惯老伴儿的唠叨与啰嗦,边走边哼着:恩, 恩,知道了······到了村子路口,老头一个箭步跨坐上了大自行车的车座,心想自己还不算老嘛,得意的自顾自得往前越骑越远,背后留下老伴儿风中翘首祈盼的身影和一天惴惴不安的漫漫等待······是的,这是童年时经常看到的一幕,也是长大成人之后每每回忆起来都倍感温馨的一幕,我的祖母、外祖母都曾在风中茕茕孑立,翘首眺望······
正沉浸在温暖画面中的我被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小女孩拉着她妈妈的手腕,伸手指着已经远去的鸡毛掸子说:“妈妈,那是啥?”赶着坐车回学校的我并没有听到女孩妈妈怎样向女孩解释何为鸡毛掸子这个问题。但我想,如何向一个00后或是10后解释并让他们真正明白啥是鸡毛掸子以及为啥要用鸡毛掸子,这确实是一个难题。毕竟这个东西已经几乎全部退出城市生活了。
作为90后的我对鸡毛掸子的认识也只是停留在童年的一些模糊记忆。只记得小时候很害怕这些毛茸茸的东西,所以理所应当的认为鸡毛掸子也隶属于危险物的范畴,从来都是敬而远之。每每奶奶用它来清扫窗台上的灰尘的时候,我都远远的避开,大人们有时候戏谑道:这么小就知道躲着灰尘了,一看就爱干净。其实,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比较害怕鸡毛掸子而已。后来上学识字,读了林海音的著名小说《城南旧事》,对里面关于鸡毛掸子的一段描述记忆颇为深刻,在小说里写得,英子躲在被窝里只见宋妈拿着鸡毛掸子掸家具上的灰尘,小英子从被窝里看到阳光中飞舞着许多小小的尘埃颗粒。这段描写虽然写得是尘埃,但是我却一直认为写得很美,所以对此一直印象不减。当然除了有美好的记忆外,对鸡毛掸子也不乏有惨痛的经历。要知道鸡毛掸子不仅是老人们清洁屋子的好帮手,更是教训小孩的绝佳工具。而我就成功的没能逃过鸡毛掸子的棍棒击打。小时候,奶奶家墙上挂着一个机械钟表,上半部分是表盘,下半部分带有钟摆。钟摆是一个银白色的铁球,每天悠悠的摆动着,必须承认的是,这类能有规律的运动的东西是极其吸引小孩注意的。而小孩的兴趣点一旦点燃,就要有所行动。几次行动未遂的我,实在按耐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了。于是某天,我冒险爬上了柜子,蹑手蹑脚的打开钟表盘。本以为动静很轻了,没想到还是引来了奶奶。奶奶站在下面气急败坏的冲我喊,让我下来。执拗成性的我,偏不!非得摸清楚那个钟摆之后再 下来,奶奶看我要破坏钟摆,怒火中烧,威胁我说不下来就打我。我半信半疑,只管在上面摆弄钟摆,全然不管奶奶的斥责。终于底线冲破了,奶奶操起炕上的鸡毛掸子,扬手一挥,啪的一声打在我的脚踝骨头上。我登时疼的嚎啕大哭。从那以后再也不敢去摸钟摆了,也对鸡毛掸子更加畏惧了。也是从那以后,奶奶好像抓到了我的软肋一样,每每我淘气不听话的时候就拿起鸡毛掸子冲我的脚踝骨那里比划吓唬我,我当然出于条件反射一般连忙束手就擒。后来,上大学读了希腊神话,有一个希腊英雄叫阿喀琉斯,他浑身刀枪不入,唯独脚后跟是他的致命弱点,最后敌人攻击了他的致命要害而将他打败。读完这个故事,瞬间对这位英雄产生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
我们穷极辞藻也无法向生活在现在都市的小孩诉说鸡毛掸之类的老物件,因为这些东西已经逐渐隐没在岁月的黑白长卷中。那么惟愿:岁月仍静好,旧物总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