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志气

对于很多在农村长大的80后，脑海中似乎都有一个买媳妇的印象。当时很多的农村青年到了二三十岁，因为家里太穷而娶不起老婆，就是央求能人从外地买来一个女人做老婆，这些女人大多来自我国西南某省的偏远山区，大多都是因为被拐骗而来，但是也有是因为家在边疆山区日子实在难过，自己愿意跟随嫁过来的女人过来的。我的一个没有出五伏的婶子是前者，而我的四婶则是后者。

那年秋天，同族叔叔已年过30岁，右腿天生是个跛脚，走路一歪一歪的，我们小辈们也经常模仿他，甚至公然喊他“跛子叔”。跛子叔脾气很好，时间一常也默认了村里的男女老少对他的叫法。跛子叔的父亲是个工人身份，在城郊的水泥厂里上班。家境在十里八乡也算可以的，那时还流行接班，原本可以等待父亲退休后接班到水泥厂里上班，可是因为跛子叔是个跛子而没能如愿，无奈只有在家闲着，每天就是打打牌瞎转悠。

这样的潇洒日子对于跛子叔来说，其实并不潇洒。每次打牌时有其他牌友被老婆拧着耳朵搅局时，他揶揄别人之后，内心深处总是充满了羡慕的。毕竟30多岁的老光棍在当时的农村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一次当牌友二狗子被老婆拽着衣领拖着回家时，跛子叔撇着眼说：真是个笨熊，怕个娘们。二狗子随即涨红了脸怼向跛子叔：你倒是不怕，你没有怕个鸟。随机二人就扭打在一起，众人好一番劝才把他们分开。

事情过去很多天了，村里的牌局倒是天天有，可是却很少看见跛子叔去凑热闹，人们谈起他都说：跛子一定是睡觉做梦找女人呢。跛子叔可真的是躺着床上，但睡不着怎么做的成梦。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很久，村里的长舌妇们终于又有了新的话题。据说是谁看见了跛子叔进出过邻村一个寡妇的门，被寡妇的小叔子一顿暴揍。此事无从考究，但是没过几天让大家吃惊的是，跛子叔的父亲从城里真给他领回来一个长的水灵灵的女人。

从那以后，很多天人们都能听到跛子叔的家里经常传来打骂声，后来打骂声逐渐少了，但是偶尔还是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再后来人们终于看到了跛子叔满脸笑容的领着女人站在了牌桌边，见人就主动介绍"这是我老婆红翠“。在后来村里人才慢慢知道这个叫红翠的女人来自**，不过在农村人们都多少沾亲带故，很少有人提到红翠是被人拐卖来的这个事实。

不论如何，木已成舟，跛子叔”财大气粗“的父亲还是在后来选了一个好日子，给他置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从此以后人们几乎都忘掉了红翠是买来的。除了这场婚礼让跛子叔明媒正娶了红翠婶子之外，其实让大家忘掉这个事情的还有红翠婶子的表现。

十里八乡的这样的女人还有几个，当时不是性情刚烈被打的皮开肉绽，就是经常听说：谁谁谁家的女人跑了之类。唯独红翠婶子在最初哭了半个月之后，就和跛子叔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了。红翠婶入乡随俗的很快就和街头巷尾的二胖娘、三姑婆堆在一起用蹩脚的方言嬉笑怒骂起来，有人说红翠婶嫁过来真是个有福的人，有人说红翠婶是个没有志气的人，但是不论如何，她和跛子叔还是成了一家，和我们也真正的成了同村人。

从此之后，相安无事，冬去春来好多载。终于有一天，红翠婶对跛子叔说想家了，然后大家也都七嘴八舌的劝跛子叔带她回娘家走走吧，人家红翠真的很不容易的。于是，村里人10多天也没有看见过他们两口子，大家都觉得他们一定是回娘家了。是的跛子叔确实带着红翠婶回了娘家，不仅回了娘家，还从娘家带过来一个如花似玉般的妹妹。这个女人后来成为了我的四婶。

从没有出过几次远门的跛子叔回来后，可风光了。那段时间，村里的大槐树下、晒场边的池塘边……到处都是跛子叔响亮的声音，无非是走了多远的路、翻了多少的山、搭了几次车才辗转到了红翠婶的娘家，红翠婶的娘家是如此如此的穷，邻回来时四婶的父母是如何如何的央求他把四婶带出来等等。

就这样，因为穷跛子叔买了红翠婶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因为穷红翠婶被拐也幸福，因为这样毕竟比老家山窝里好；因为穷四婶主动“被拐”嫁给了四叔……这个世上因为“穷”而发生的事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