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亲的对话

我的父亲，出生在1949年农历九月初一。这一天是阳历的10月22日。也就是说，新中国诞生之后的21天我的父亲出生了。

父亲的童年是什么样的呢？

父亲的童年没有他的父亲在场，因为我爷爷那时候为了逃命，在父亲出生后几天就离开了家，去寻找平安。所以父亲的童年只有和我奶奶和我的两个姑姑相依为命。

那时候，奶奶不会种地，大姑姑非常能干，就去村里给别人帮忙，学会怎么种地，然后教给奶奶。父亲从小就什么活都干，到了七八岁，也能够下地干活了，就这样慢慢长大。

父亲儿时也是有玩伴的。经常在一块玩的伙伴叫金斗，宋三，庚寅，五子、七，还有其他的伙伴。他们打打闹闹，温暖了父亲的童年。

金斗是因为家里穷，所以就起名金斗。宋三是父亲的侄子，我的三哥。庚寅是父亲的堂兄弟，出生在庚寅年，所以就取名庚寅。五子和七都是父亲的侄子，是我二伯的孩子。

父亲的记忆是从1956年开始的。他说，1956年的时候，村子里开始转高级社了，58年之后开始吃大食堂。

我问他村子里有卖东西的吗？他说有啊，是合作社。里面卖的东西只有煤油，盐和布，还有火柴之类的东西。

我说没有吃的东西吗？

能吃的东西只有糖和饼干。

没有食用油吗？

没有！也没有卖菜的，生活用品都没有。更别说今天超市里看到的各种各样的零食了。我们吃的油都是自己种的。在土地上种上芝麻，花生，然后去村里的油坊换油吃。大多数是用芝麻换芝麻油，也叫香油。也有用花生换油的，但是很少。

我想起小时候唱的童谣：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叫小妮，抱猫来，咕噜咕噜滚下来。

盐非常便宜，0.16元一斤。可是家里并没有钱买盐，常常用鸡蛋换盐吃。我们就拿一个鸡蛋去换盐。

一个鸡蛋能换多少盐？那时候一毛钱能买三个鸡蛋，你算一算一个鸡蛋能换多少盐？我说大概换100克盐，也就是2两。

我们吃啥菜？没有买过菜，有时候用鸡蛋换菜。我们村西边的村叫毛葫芦庄，毛葫芦庄里有一个瘦瘦的老头，头发还没有白完，他常常挑着自己种的黄瓜，白菜，西红柿，到我们庄上卖。有时候你奶会让我拿鸡蛋换一些菜回来。没有钱买菜，哪里有钱买菜？都是拿东西换……

要是需要什么东西，就背几十斤小麦到街上卖，卖完了小麦再去买需要的东西。一斤小麦多少钱？不记得了。好像是几毛钱一斤。

那时候人实在太穷了，1956年的时候转入了合作社，58年的时候成立了生产队。

从58年开始，人们开始挣工分了，怎么挣工分呢，比如说一个壮劳力，干一天活给你十分。早上起来就去干活啊，一天到晚，早上上午下午，干着三晌的活能够得十分。我成分不好，58年还不到10岁，我就开始挣工分了。

干什么活啊，割草啊喂牛呀，挑粪呀，能干什么就叫你干什么，一天给八分。人家成分好的家庭的孩子，这个年龄根本不用干活。

从20岁开始，我开始挑大粪。挑大粪这个活很多人都不愿意干，因为太臭了，人家都受不了这个气味，那我干！你三哥和我，我们两个人一块儿干。

我不嫌弃这个气味？不嫌弃，我觉得这个活自由啊！吃过早饭我就去挑大粪，挑到地里能歇一会儿，然后呢再去挑两挑子（意思是再挑两次）。挑大粪这个货一天能给十分。

去哪里挑？谁家有大粪就去谁家挑。还得记着老王家挑几挑子，老李家挑几挑子。提供大粪的家庭每提供一挑子大粪给记一工分。比如我在老王家挑了三挑子大粪，我得给人家记着，到时候队里会给人家三分。

给我分不？给呀，我挑大粪一天给我的工分是10分。我大概挑了四年的大粪。

既然提供大粪的人家有分，那会不会有人往里面兑水呀？当然会有。兑水的大粪不一样，要是看出来有人兑水就不给他记分。

不计分人家愿意吗？当然不愿意。不过兑水的人家自己心里清楚，嫌丢人，自己也不敢说的。要是有人敢说的话，我也有话说，就说因为你放水了，才不给你分。

那时候人很穷，因为人们都不会种地。队长也是摆设，队长没有种地的经验。会种地的还是你海春三哥，还有你栗五伯他父亲。

我们那个队，有的人当队长很多年但是不会种地。你知道刘保管吧？他当队长当了10多年，分开队之后他没粮食吃，他家里的人都挨饿。因为他不会种地呀！所以那时候找队长也是很重要的。队长要自己会种地，才会领导着队员种地。

刘保管，他现在怎么样了？他已经死了，死了好多年了。

哦，你说起来刘保管我还能想起来他的样子，那时候我大概四五岁吧。

是的，那时候你很小。

臭包哥现在怎么样了？

他死了好几年了，他肺气肿，他又吸烟。他和他父亲一样好吸烟，生的病也一样。

妮呀，那时候谁会想到今天的日子？今天什么都有，物质生活无限丰富。

现在的人啊，要好好珍惜这样的生活！可得好好的过日子。父亲由衷地感叹。

我听着父亲说话，好像跟着他走了一遍他的童年，他的青年，又走到现在。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功课，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际遇，念过往是为了珍惜当下，不念过往也是为了更好地活在当下，好好活着，珍惜每一天就是最明智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