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 幻想）梦幻泡影 （57）香港一九七三
施兰因对眼前大乱斗的场面居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知道这种熟悉感来自于八九十年代的港剧。当时，许多香港警匪片把七十年代初的华人探长描绘得不堪入目。这些公职人员与黑道相互勾结，同洋长官们上下其手闹得全港市民怨声载道。
直到一九七四年二月廉政公署成立，警界的贪腐风潮才得以根本扭转。而在此之前像“大坤哥”或是“独臂豪”这样的黑道头目在香港司空见惯。当然除了毒品走私等非法交易，他们也经营一些正当的生意。比如当时香港的影视业、娱乐业就成了这些大佬们争相染指的猎物。甚至，如迦明这样的艺人也与黑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施兰因终于见到了众人曾提到过的大坤哥。他没想到这家夜总会的主人竟顶着大光头。当光头坤哥站定在“独臂阿豪”的面前时，他后脑勺那个清晰可见的大疤痕映入施兰因的眼帘。这道老疤应该是有些年头了，施兰因版的迦明对于这道疤痕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却暂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坤哥，他用酒瓶砸凯哥！”吴凯文的小弟们指着独臂阿豪向“老大”申诉道。郭坤先是回头上下打量着受伤的吴凯文。接着他又一次凶恶地瞪视着断臂豪。施兰因顿时觉得“大坤哥”那双充满着戾气的双眼似乎与生俱来。
“你居然敢在我的地盘闹事？而且还去我的工厂随便抓人！难道你胡乱抓个人就可以诬陷是我抢走了这批货？阿豪，你真以为全香港的警察就曹雄一个华人探长说了算么？”郭坤还没有说完便随手拿起一个酒瓶往断手豪的头上狠狠砸去。
顿时，血液混着酒水从豪哥的头上顺流而下。场面开始变得煞是恐怖。紧接着，双方还未掏枪的小弟们也在此时纷纷拔出了手枪指着对方。但受伤的豪哥并没有发作。他只是略感委屈地转向曹雄：“老总你也看到了。刚才，这混蛋可是把你也捎带进去了！自从你曹老总开始重新整顿粉档，这位‘大坤哥’就一直在上蹿下跳跟我们作对。如今这雨露均沾，同行们都能分一杯羹的买卖也就他们一家反对！”
“好了，你给我少说两句。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至于公海被抢的事我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曹雄显然有些不耐烦。
阿豪单手叉腰深深叹了口气：“到底都是南山人，说好的规矩在老乡的眼里也就是个屁。曹老总，这个扑街迟早会把你害死！我们走！”
香蕉皮和众小弟们尾随着阿豪鱼贯而出。
“阿坤，我们之间似乎有些误会！今晚何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另外凯文的事我和他们父子俩已经基本谈妥。其实想帮我收帐的小弟能从铜锣湾排到旺角！这还不是因为你坤哥的面子大。“曹雄安抚道。
郭坤坐在刚才香蕉皮的椅子上并挥挥手示意无关人员统统撤走。赵淑芬和赵婷芳母女也在吴凯文的暗示下匆匆开溜。
：“来，曹老总这里坐！凯文、迦明还有吕峰、阿睿，大家都坐下吧。我现在只是不太明白，你曹老总为何宁愿吃百家饭也不愿只收我阿坤一个人的钱！那么多年了我完全能把你们这些警察喂饱塞足。而老总又何必圈那么多人和我一起抢粉档与鸡档的生意呢？”郭坤瞪视着对方，眼里愤愤不平。
曹雄点燃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没多久他反问道：“这几年你已经做了那么多正规生意，还跟你老婆开了唱片公司、电影公司。而原先那些粉档鸡档的，我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以为就一个人能把全香港的生意都包下来么？目标搞得那么大对你郭坤又有什么好处！最要紧的是百花齐放，才能天下太平嘛。不要忘记自己当初从南山逃到香港时的穷酸样！那时你怎么不跟我提一家独大？摸摸你后脑勺的疤！不是我曹雄，你郭坤又能有今天？”
郭坤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谈这些，我和杜仲豪的恩怨总会有清算的一天！如果你曹老总觉得拿他的钱更顺手，大可以把我赶回南山去种地！”
曹雄站起身挨在郭坤身旁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他搭着坤老大的肩膀小声耳语道：“其实，我知道那批货是你找人干的。但这件事却是你的岳父透露给杜仲豪的！至于你岳父姜老大为何会坏你事，我作为外人就不便评论了！当然，你也可以回家问问自己那位不下蛋的郭太太。“
郭坤闻言，一双充满戾气的眼睛中又突然多了几丝杀气：“特妈的，总有一天我要将他们父女俩碎尸万段！”
他们正说着，从大厅外走进来一位黑衣少妇。那美妇年纪虽然不大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练。在此起彼伏的“大嫂”声中，施兰因却瞪直了双眼。所谓的大嫂不就是年轻版的莫姨莫明珠么？如果刚才那位酷似季琳的盲女赵婷芳还有可能是季琳的前世，那么眼前这位与莫明珠几乎同岁的少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莫姨的前世！难道莫华老人当年生下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可是，这位“不下蛋”的郭太太又是如何从大陆跑到香港的呢？
少妇来到酒桌前，曹雄连忙满脸堆笑地站起身说道：“几日不见，弟妹又增添了不少风情。来，这个位置本该由你来坐！“
少妇也不客气，她随手拿起桌上倒满香槟的酒杯冲着曹雄微笑道：“曹老总太客气了。今天是我姜彤迟到了，就请允许我自罚一杯！”
当酷似莫姨的姜彤一饮而尽之后，刚才还要把老婆碎尸万段的郭坤居然抢先鼓起掌来。他那原本充满着杀气的眼神反倒是多了几分谄媚：“我老婆的酒量并不在我之下，今天在座的兄弟们一个都别想走！等着我们夫妻档把你们全都给喝倒！”
就在施兰因拿着酒杯坐立不安之时，他身边的吴凯文先站起身来对郭坤说：“坤哥，迦明还要回去照顾他的爹地。要不我陪着他先走了。阿睿，你就先留下来陪着坤叔和曹老总。”
郭坤挥挥手：“那就开我的车回去吧！对了迦明，你过几天来一次公司。我有些事想要跟你谈谈。”
吴凯文与施兰因刚来到室外，同样跟出来的姜彤却叫住了施兰因：“孙佳明！你先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施兰因连忙转回身目视着姜彤。她太像莫姨了！而且姜彤的年纪也与莫姨大约相仿。
“莫……姜大嫂，还有什么吩咐么？”施兰因有些语无伦次。
“佳明，郭坤让你考虑的事到底想清楚了没有？”姜彤凝视着施兰因。
施兰因却愣在了原地，并不知该如何接口。刚“降临”这个时空没多久的他下意识地望着身旁的吴凯文。令他大失所望的是，这位中年吴凯文也同样是一脸疑惑。
“算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接这几部电影就不用勉强自己。你们虽然一直称呼我为嫂子，但我却始终把你视为自己家里的兄长……。”此时，姜彤突然凑到了施兰因的跟前小声耳语道：“这次你去法国度假务必要小心一些，郭坤可能会在你身上做些手脚。他会想方设法迫使你把这件事答应下来！”
在郭坤“小弟”吴凯文面前，好奇的施兰因也不便向姜彤刨根问底。但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阿嫂，你在大陆的亲生父亲是否叫莫华？他在一九四五年才参军入伍，此人现居上海。”
姜彤浑身微颤：“其实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关于自己的身世与来历，养父也从未刻意对我隐瞒。那时，我的养父在上海做一些小生意。他和养母只知道我是莫姓军人的孩子。而且我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我和妹妹是分别被两家人抱养走的。我亲生父亲与他们约定，等战争结束了就赶回来领孩子。再后来我养父姜老大却私自带着我随同家人跑到了香港。而姜氏一门如何在香港发迹以及姜老大没有生育能力的传闻你们应该都知道！怎么？郭坤已经在暗地里调查我和我的养父？”
“没……只是……只是那些八卦记者杜撰出来的！没想到这些传闻还能鬼使神差地对应上一些现实。现在不早了，我和凯文就先回去了。姜嫂，拜拜！”施兰因跟随着吴凯文向门外一部黑色轿车走去……。
“凯文，姜小姐和坤哥的关系是不是很差？”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施兰因问正在开车的吴凯文。
“何止是差！互相利用的两个人不一直是你死我活的冤家！坤哥一直忌惮自己的岳父姜老大。而姜彤却始终在幕后操控着坤哥的几家公司。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何况姜小姐这几年也感觉到郭坤越来越难以驾驭了。我预感，这夫妻俩总有一天会先死一个！”吴凯文说完，也同样问了施兰因一个问题：“好了不说他们了。今晚，你到底是去周艳芳的住处还是与我一起回老宅？我猜，你的爹地与隔壁赵氏母女应该都睡了。要不明天再让你弟弟孙佳华来寓所接你回老宅？一早上应该不会有记者盯梢！哦对了，明天我老婆还等着你回去打麻将呢！”
施兰因突然记起自己在另一个幻境时迦明的化妆师梁学康先生曾说过，那位酷似赵宥纯的女士周艳芳是迦明的地下女友。
“就先去周小姐那里吧！对了凯文，坤哥到底要我做什么事？很为难么？”施兰因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刚才姜小姐问你的时候我也觉得有些突兀。但现在我倒是猜到了一件事！应该就是坤哥这两天非要你去拍什么情色片的事吧！”吴凯文笑道。
“什么？他竟然要迦明为影视公司拍三级……片？今天我才发现，这明星当的也太身不由己了。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做艺人也罢！”施兰因相当沮丧。
“你不就是迦明么？我的大明星，你说谁的人生又是充满欢乐的呢？”凯文苦笑。
……。
吴凯文把车开到了一幢公寓房面前。他在车上目送着下车的“迦明”进入了大楼。
“特妈的，连自己女人住哪个房间都能忘得一干二净！这小子今晚也没喝过一滴酒啊！还老问我的老婆是不是叫朱小梅，神经病！”吴凯文猛踩油门，坤老大的黑色汽车便消失在香港一九七三年的夜幕之中。
施兰因来到三楼B座，房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轻声推门而入，而大厅内却是空无一人。
“是迦明么？你上周把钥匙忘在卫生间了。快锁上门，我在卧室里等着你！”此时说粤语的女声从靠左边的卧室里传出来。
施兰因快步进入了卧室，但房间内却依然是空无一人。就在他暗自狐疑之时，从被子底下猛然窜出一位衣不遮体的女子。
那女子大约三十岁出头，身上只穿了一套极性感的睡衣。她用整个身体扑倒了顺势躺下的施兰因：“我叫你不带钥匙就出门！讨打！”
被扑倒的施兰因一见到这女子便失声喊道：“宥纯？怎么会是你？你……你现在不是应该还未出生么？”
女子愣了半响，接着她很自然地用双手缠绕在“迦明”的脖子上：“这又是哪部电视剧的台词？你……你想得我好苦！……。”
两人再次缠绕在一起。他，无论是施兰因还是迦明；她，无论是赵宥纯还是周艳芳。他们注定将在今晚缠绵悱恻融为一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