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情感］都市生活图鉴（4）-巨痛
“喂，老刘，我到北京了，你妈现在在哪个医院，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赶过去。”
下午六点多，周瑶和陈柏宇到达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一下飞机，周瑶立马给刘明打电话。
“不用去医院了，瑶瑶。嗯…我妈她...已经走了，我现在在家，你打车过来吧。”
电话那头传来刘明断断续续、低沉沙哑的声音，短短的几句话仿佛已经耗尽了刘明最后的力气，之后电话那头陷入了一阵沉默，安静得只剩下空气的声音。
周瑶知道刘明现在一定十分悲痛，母亲的突然离世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周瑶听得出来刘明的声音都哭哑了。
“嗯…你等我。”
周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也感觉有点懵，有点不知所措，也很悲痛，但她知道，刘明心中的痛必定是她的千倍万倍，他想不出什么苍白的语言能够抚慰刘明的丧母之痛，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赶快去找刘明，好好陪在他身边。
在从机场去往刘明家的路上，周瑶和陈柏宇彼此沉默，一句话也没说，各自望着计程车窗外，看着这偌大的北京城里一座又一座高大冰冷的钢筋水泥建筑冷漠地耸立在那，看着夕阳的余晖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下，天地陷入一片无边而漫长的黑暗之中。
“叩叩叩…”
听到敲门声，刘明面无表情地慢慢抬起头，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边，开门，没说一句话，然后又慢慢坐回椅子上，继续低头盯着手中的照片出神。
周瑶走进刘明家时，只看见刘明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饭厅的椅子上，兀自盯着手中的照片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一夜没见，刘明白皙干净的脸上已经开始冒出胡渣，脸上淌着干涸的泪痕，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杂乱，原本熨烫笔挺的西装也已经变得皱皱巴巴。
现在的刘明整个人仿佛是一具被遗弃在角落里的，丢了魂的木偶。
看到刘明这副模样，周瑶觉得心揪着疼，他昨天还是一个那么精致讲究的人，现在却是这样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慢慢走到刘明身边，弯下身子，紧紧抱住刘明，用自己的体温来给刘明温暖。
陈柏宇站在客厅，看着周瑶和刘明，一时也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家里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刘明的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你知道吗，在我七岁那年，我爸出车祸去世了，之后，我家的所有亲戚都开始慢慢疏远我和我妈，怕我家麻烦、拖累他们。那时候我妈才28岁，从那时候起，我妈开始一个人独自抚养我，她每天拼死拼活的工作只为了多赚点钱，让我能吃好一点，穿好一点。”
“瑶，你知道吗，我妈这个人很抠，别的女人都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光鲜亮丽的，但是她从来不舍得花钱打扮自己，她唯一的化妆品就是一瓶大宝，她的衣服也都是穿了又穿，洗了又洗，每件都洗得褪色发白了，也不舍得买新的，你知道吗，我的学费就是我妈这样一分一分钱抠出来的。”
“我毕业那年，我要去上海工作，我妈她其实不并希望我去那么远的地方，她希望我能留在北京陪着她，但是她怕影响我的事业，她说儿子你去吧，妈妈一个人在北京也挺好的，她让我一个人在上海要照顾好自己，她让我每周都给她打个电话，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她就是想多和我说说话，听一听我的声音。”
“后来我工作好了，赚的钱多了，她逢人就夸我，说我是她一辈子的骄傲，说我孝顺，我每个月都给她寄钱，让她别再那么省了，可是她说她要攒钱给我买房子，给我结婚，她就盼着我早点结婚，给她生个孙子，她说她还要帮我带孙子，这样她这一生就知足了。”
“我妈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是现在她也走了，她还没看见我结婚生孩子，还没帮我带孙子，她就这样突然地走了，你看手上这张照片，这是我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上面有我爸、我妈还有我，你看我妈那时候多漂亮，笑得多美啊。现在，他们都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都走了。”
刘明看着手中的照片自顾自得说着，好像是在说给周瑶听，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你还有我啊。”
周瑶觉得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抱着刘明，抱得更紧了。
陈柏宇轻轻走出刘明家，把空间留给周瑶和刘明两人。
他一个人坐在路边，看着北京的夜，宽敞的马路上稀稀拉拉往来的车辆、昏黄的路灯还有归家的人。
陌生的城市，总是容易勾起人们对家人的思念。
陈柏宇想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于是掏出手机打了出去。
“喂，妈。”
“您和我爸、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还有我哥都还好吧。”
“嗯，没事，就是想你们了。”
之后的几天，周瑶和陈柏宇一直陪在刘明身边，帮忙处理刘明母亲的身后事。
“好了，我妈的后事都已经处理好了，瑶，你先回上海吧。”
回到刘明家后，三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刘明平静地对周瑶说道。
“那你呢，不和我们一起回吗？”
“你和柏宇先回吧，这几天你们也累坏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我过几天再回上海。”
“那我留在北京陪你吧。”
“瑶瑶，乖，我想一个人在北京再待会儿，再好好看看这个家，你和柏宇先回去，好吗？”
刘明看着周瑶，右手轻轻帮周瑶拨开散在脸上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好吧，我在上海等你。”
周瑶知道刘明是真的想一个人在北京静静，现在只有时间能够让刘明从悲痛中重新站起来。
“柏宇，这几天麻烦你了，谢谢。”
刘明转身对陈柏宇感谢道。
“嗯，你也不要难过了，阿姨走了，你还有我们，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谢谢。”
刘明重重应了一声。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周瑶和陈柏宇出发回上海了。
送完他们两人，刘明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从钱包中小心翼翼得掏出那唯一的一张全家福照片，手指轻轻抚摸着照片，看着照片中微笑着的爸爸、妈妈还有年幼的自己，房间里又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时间在缓缓流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