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第七天》:杨飞之死,候烧大厅的阶级论
杨飞的死亡,是这本书的开端。故事伊始,他在浓雾弥漫之时走出了出租屋,在空虚混沌的城市里孑孓而行。因为他得到了通知必须在九点之前刚到殡仪馆,进行火化。
昨晚的响了一夜的倒塌声,已经消失。迷糊中,走向公交车站,杨飞又目睹了连环车祸现场。回家清洗完伤口,杨飞接到了催促他去殡仪馆的电话。匆忙净身之后,他站在衣柜门前寻找殓衣,只找到了一身绸缎的白色睡衣。这件和前妻李青共同拥有的情侣睡衣,被他穿在身上,成为此时体面的殓衣。
“那段婚姻结束之后,我没再穿过它,现在我穿上了,感到这白色的绸缎睡衣有着雪花一样温暖的颜色。”
摘下门上的殡仪馆的通知和预约号,小心放入口袋准备出门。杨飞觉得缺少什么,再度返回了出租屋。找了一件陈旧的黑色衬衣,剪下袖管,把它当做黑纱套在左臂,为自己悼念。
从杨飞的种种行为举止中,我们已经可以看出他的礼貌和善良,以及知足常乐。在他死后的这个世界,即便没有人为他净身,没有得体的殓衣,没有人为他悼念,他依然能在自己小小的出租屋里找到慰藉。面对殡仪馆的催促,虽有不快,依然保持礼貌,并按照指示取下预约号前往。
《第一天》这个章节,没有一句废话。房屋坍塌的声音、车祸现场,以及殡仪馆的工作人员、穿红色羽绒服的小孩,一切有可能被读者忽略的,都将在之后给人心灵冲击。
那些人,那些事,带着它们的悲苦基调,带着对着生活的苦难,带着对世界的讽刺,以及对生命的悲鸣,一步一步乘着文字向读者走来。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下一个故事的开始。
活人世界的凌乱不堪,杨飞死后的凄凉孤苦,像是无声的控诉:生或死,都不得安宁。
殡仪馆的候烧大厅,按权力和财富把死者分为三六九等,带着浓厚的阶级性。贵宾候烧区和普通候烧区,不但待遇有着云泥之别,就连谈吐举止也各有不一。同样是谈论寿衣和骨灰盒,贵宾区讲究的是工艺材质,普通区注重物美价廉。
凌驾于贵宾区之上的是粉墨登场的市长,他在殡仪馆享受最高礼遇。
杨飞这样的普通人甚至连拥有一块墓地都是奢侈。
离开候烧大厅,杨飞行走在若隐若现的城市,回想自己生前最后的情景。回忆中,市民们在市政府抗议暴力拆迁。人们各自讲述自己惨痛的经历。不久,他在一片杂乱的废墟之中见到了穿红色羽绒服的小女孩。然后,像往常一样去谭家菜吃饭,最后遭遇火灾,在得知前妻李青自杀的消息之后过于震惊,以至于最后死在废墟之中。
行走在记忆之路,杨飞遇到双目失明的迷路的死者。为他指明方向之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正确。
“自己尚处在迷失之中,又如何为他人指点迷津。人生之路只能自己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