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有个地方飘着雨（8）
秦怀抱着打赏箱向前走，孩子们跟着他后头，我也跟在他后头。
我们进了一家肯德基。他用自己的钱点了几份全家桶，然后把打赏箱里的钱拿出来让孩子们数着，一共4986块，也就是说，这一个多小时，他赚了4986块钱。孩子们欢呼雀跃着，他也笑着。等他们安静下来，他忽然认真地对他们说：“看到了吗？只要有真本事，就一定能有一口饭吃，即使是在大街上卖艺。所以你们不要担心你们的以后会不会碰到困难会不会有挫折，只要学好了本事就一定能活得很好。”
孩子们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如同下定决心般地重重点着头……
等他们大快朵颐后，秦怀带着他们一起去了青少年发展基金会。
路上我忍不住问他：“为什么？”
他笑了，“就知道你一定会问。他们的父母在08年金融危机中破了产，一夜之间一无所有，最后承受不住压力跳了楼。就留下了一个一个可怜的孩子。因为各种交情我熬了出来后便照料着他们的生活。我说起来可能你无法理解，但其实这群孩子最缺乏的是安全感。有时候他们甚至会问我‘叔叔你会不会不要我了？我以后会遇到什么麻烦就会死掉吗？’，他们总在担心着，担心现在，担心以后。”
“我明白了。”我钦佩地望着他，“所以您是想让他们知道现在最应该把握的是什么！”
他笑了，说：“小丫头，你问我缺不缺钱的时候可不是称呼的‘您’。”
看着他们小小的手递出钱后一个一个郑重签署上自己的名字，我感觉自己内心里被塞入了什么东西，而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那天回家前我尝试着问秦怀的手机号，他拒绝了。
他说：“小丫头，有缘总会再见面的。只要你好好活着。”
我问他为什么大人都爱说缘分这两个字，为什么要依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却只是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你好像什么都想知道。
然后朝我挥挥手，被孩子簇拥着走远了。
我回到家时阿湘生了气，她埋怨我回来这么晚还手机关了机。我陪笑说手机没电了，在书店看到一本好书入了迷忘了时间。
“你还真是书呆子。”她朝我没好气道：“快点过来吃饭。”
我感激地看着她忙活，却又在思量着如果阿湘具体问起来我该用哪本书搪塞过去。我并非存心地想要撒谎或是刻意要隐瞒什么，其实当时我的心里就一个念头：我想见到他，而那只是我的事。一顿饭我都对答如流，阿湘当时问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
假期结束前阿湘同我商量说她外婆过生日，她舅舅舅妈刚好有时间回去祝寿，我们可以坐他们的车回去，舒服又方便。我当然没有意见，只是当她舅舅来接我们时我傻了眼，是秦怀。我站直了身子，脸上浮现出一种不知道是震惊多些还是喜悦多些的表情，我立马看向阿湘，一时间不知所措。
但他只是微笑着接过阿湘和我的包，同我说：“你好，我是云湘的舅舅。”然后再同阿湘打趣道：“云湘，你这同学挺漂亮。”阿湘叫嚷说那是当然。
我长舒了一口气，但同时巨大的失落翻涌于心。他是忘记我了？还是他不愿意承认他认识我？
一路上我都如坐针毡，阿湘早早地靠在我身上睡了。高架上车很多，我一会儿看着他认真的侧脸一会儿瞥瞥他那坐在副驾驶上怀了孕妻子。她的妻子很美，长长的鹅蛋脸画着淡妆，精致素雅。只是他们之间毫无交流，我甚至可以认定自始至终这近八个小时的车程中他们之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交换过。
“你叫什么？”他问我。
“啊？”我反应过来，“苏遥。遥远的遥。”
他说：“其实这字还通‘姚’，姚冶，美好的意思。”
其实我知道那是美好艳丽的意思，我不禁红了脸，没敢接话。
“车上很无聊，你听什么歌么？”他又问我。
“《Your eyes》，Vladimir Cosma的。还有《Reality》，Richard Sanderson.”
“我知道，你很喜欢《初吻》这部电影？”他插上手机，不一会儿旋律就流淌起来，“法国电影节奏很慢，那种细腻的情绪一般人很难把握住，那时候在大学宿舍里就我一个人爱看。”
我又红了脸。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朝窗外看去，天色渐渐暗淡起来，已经有点日落西山的味道了。他专注地开着车，我想他开了那么久一定很累，但其实又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突然间阿湘从我怀里腾起来，惊叫了句：“别抓我！”我吓了一跳，看她揉揉眼睛又拨弄头发惊魂未定的样子好气又好笑，随意调侃了句：“大白天还做鬼梦啊？”
他笑了：“大白天的确能做鬼梦来着。”
回到县城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把我和阿湘送到了校门口，阿湘撒娇说要他帮忙把箱子搬到宿舍去。一路上我都在期待什么，但其实我知道什么都不会发生。当他放好行李准备下楼时，我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大的勇气，我追了下去，问他：“这算不算有缘分？”
黑暗中我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我猜测他肯定在笑。他说：“小丫头，我就知道你会跑下来。”然后他递给了我一部手机，大步离开了。
往回走的途中我紧握着手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将它放在哪里好，手心不觉渗出了汗。回到宿舍阿湘问我哪去了，我说下楼跟她舅道句谢，不然太没礼貌，她笑我矫情。当时宿舍其他女生催着阿湘分特产，话题也就此打住了。
那天晚上我躲在被窝里一遍又一遍地开着手机，看着屏幕暗了又亮，手机里并无应用，只是通话记录里有一个号码，十月三号拨打的，也就是我遇到他的那一天。我小心地给它备注好“秦怀”二字，在短信息中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终于闭上眼睛按了发送键。
我问他：“到家了吗？”
他回我：“到了，小丫头，好好休息。”
[青春]有个地方飘着雨（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