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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通俗化翻译理解·卷五十五·汉纪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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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纪四十七,甲辰(164年)—丙午(166年),共3年

孝桓皇帝中

延熹七年(甲辰,164年)

1.春天,二月丙戌,邟(音“扛”)乡忠侯黄琼去世。
黄琼即将下葬,共六、七千名在社会上有知名度的学者从四面八方赶来参加他的葬礼。
早年间,黄琼还在家中给人授课的时期,徐穉(音“稚”)常常跟在他身边求学,探寻为人处世的要义和规律;后来,黄琼得到了朝廷的赏识,担任了太尉一职,成为了一名身份尊贵、受人敬仰的大臣,而徐穉便主动断绝了与黄琼的往来,直至黄琼去世,徐穉才前来参加他的丧礼。
徐穉在黄琼的墓前洒酒祭奠,悲伤痛哭了一顿之后,低调的离去了,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在场的各位名人对徐穉这种只凭吊、不与旁人寒暄的行为感到很奇怪,都好奇地问丧礼的主持人,丧主回答说:“之前也有一个书生样的先生来到这里,衣服布料看起来很粗糙,看上去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哭得肝肠寸断,也不在签名簿上写下自己的姓名。”
大家都猜说:“那他一定就是徐孺子(徐穉 字 孺子)了!”
由于徐穉参加葬礼一直都是吊唁完留下名帖后就飘然离去,也不与丧主见面,因此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十分神秘莫测,大家都想跟他见上一面、交谈一次,于是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人——陈留人茅容——骑上一匹快马前去追赶徐穉;茅容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涂县追上了他。
茅容在集市上买来了酒水和肉食,徐穉为他做了一餐饭,在吃饭的时候二人便攀谈了起来。茅容问到有关国家社会、政治局势的事情,徐穉就当没听见似的,一句话都不说;当茅容问到种地干活的事情,徐穉便头头是道的说个不停。
酒足饭饱了之后,茅容也离去了,他回到丧礼现场把自己与徐穉之间的谈话复述给大家听。有人说:“孔子说过:‘有表达、展示自己的时机却没有把握住,会失去被他人赏识的机会。’
你问国家大事,而徐孺子却闭口不谈,他这不就是把自己埋没了吗?”
太原人郭泰说:“话不是这么讲。
徐孺子,品行清高、个性直率、正直淳朴,挨饿的时候不接受他人施舍的食物,受冻的时候不接受他人施舍的衣服,就是因为大环境动荡不安,他在避免与外人有牵连瓜葛。
而季伟(茅容 字 季伟)光是一顿饭就又是要喝酒又是要吃肉,还要呼朋引伴、大谈特谈,怕是孺子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水平层次了。
茅季伟有才华和见识不假,也有对政局的洞察力,但是他理解不了徐孺子装傻充愣的原因!”
郭泰学识渊博,口才也很好,与人交谈起来从容不迫、有条不紊。早年间,他在洛阳游历求学的时候,没有什么人发现他是个人才,只有陈留人符融一眼就看见了郭泰的过人之处,马上就将他介绍给河南尹李膺。
李膺见到郭泰后,感叹道:“我自诩见过的人也不少,但还真从来没见过像郭林宗(郭泰 字 林宗)这样的!
如此通达聪慧、如此博学多才,为人文质彬彬、风度翩翩,又心思细腻、恭谨谦虚,当今社会上,这样的人才已经不多见了!”
于是李膺当即就决定要结交郭泰这个朋友,从此以后,郭泰在京师中名声大震、无人不晓。
后来,郭泰动身前往老家太原,临行前,官员、儒生、读书人一直将他送到黄河边,这些人的车马络绎不绝,浩浩荡荡的有好几千辆,只有李膺一个人登上船和郭泰一同渡河,众人在岸边远远望去,就如同看着两位神仙在江面遨游一般,场面如梦似幻。
郭泰的洞察力很强,一个人是否有才有德,他一看便知,于是他看上的能人智士基本都会得到他的礼遇;郭泰游历各地,也就这样结交了大量有本事有品行的贤才。
茅容当时已经四十多岁了,时常下地干活,有一场突然遇上雨天,便会和一帮人聚在树底下躲雨。
这些躲雨的人一般都是与茅容平辈之人,大家都随意岔开腿坐在一起,不讲什么礼仪,而只有茅容一人笔笔直地正襟危坐,一下就引起了郭泰的关注,于是郭泰提出想去他家中做客、留宿。
到了第二天早上,茅容杀了一只鸡开始做菜,郭泰还以为这是他拿来款待自己的,结果没想到这只鸡做好了之后,茅容分了一半给他的母亲,然后将剩下的一半装进了食盒里,随后上桌与大家一起吃没滋没味的粗茶淡饭。
郭泰不觉赞叹:“先生您也太优秀了!我郭林宗招待宾客时,会把猪牛羊(也称 三牲)为我的父母保留下来,而先生现在连鸡肉都要留给母亲,比我孝顺多了!我认你这个朋友!”
说完,郭泰便起身,与茅容面对面行礼作揖,然后邀请茅容与自己一同四处游学,由此,茅容的名声就这么流传开了。
有一个名叫孟敏的钜鹿人,当时暂居在太原,有一次他背着一个大甑(炊具,类似蒸锅)在路上行走,一不小心甑掉地上摔碎了,孟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赶路。
正巧郭泰就在路边,看到了这一幕,问他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孟敏回答:“反正都已经破了,还有什么必要看?”
郭泰认为孟敏是一个很有主见、做事很干脆果决的人,于是就拉着他一起说话交谈,发现孟敏这人性格不错、品行出色,便劝说他跟着自己一同游学,渐渐的,孟敏在社会上也获得了不小的知名度。
陈留人申屠蟠家里穷,早年间靠给人当漆工为生;鄢陵县人庾乘,年少时在县衙门当门卫——他们二人都被郭泰一眼看中,在与郭泰的交往中一步步成为了当世的名人。
郭泰还结交过不少底层人士,如沽酒人、士兵、吏卒等,这些人在郭泰的宣传之下,也都有贤良的名声流传于世。
陈国有一个叫魏昭的小孩,他专门跑去找郭泰,说:“想找个学习经书的老师很简单,但是寻一个教我做人的老师可就难得了。
我想跟着先生您游学,哪怕是在您身边端茶递水、洒扫庭院也行啊!”
得到了郭泰的许可。
有一次郭泰生了一场小病,要魏昭给他弄一碗粥,魏昭把粥煮好之后端给郭泰喝,郭泰当即呵斥道:“给师长送粥怎么一点礼节都不讲!让我怎么吃呢?”说完便随手抄起旁边的杯子砸在地上。
魏昭重新端着粥进屋,换了一种礼节姿势捧着粥献给郭泰,郭泰还是怒气冲冲的批评他;就这么来来回回批评了魏昭三次,而魏昭还是一脸平静、态度恭敬的样子,不厌其烦地把粥端上来。
至此,郭泰才欣慰道:“当初我只能看到你的外表,现在,我看清你的真心了!”于是认定魏昭为自己的好友,往后对他十分友善亲密。
陈留人左原当时是陈留郡中的一个学生,由于触犯了法律被发配,在发配的路上遇到了郭泰,于是郭泰为他安排了一顿酒食来给他送行。
郭泰安慰道:“颜涿聚,当初是梁父县的一个臭名昭著的盗贼,后来在孔子门下学习,最终成了齐国的一名贤大夫。
段干木,曾经是晋国市场上的卖马中介,后来被魏文侯赏识,成为了远近皆知的贤良忠臣。
身份低微、出身寒门,不会埋没真正的人才。
作为人,犯错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就连蘧伯玉、颜回这样的圣贤都免不了犯错,更何况我们这种凡人呢?
你经历了这一遭,千万别自暴自弃,好好坚持自己的本心和原则,反省错误、提升自己就好!”
左原把郭泰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然后跟着流放的队伍走了。
有人批评郭泰“什么臭鱼烂虾都不加以区别的结交,与恶人奸党为伍也可以接受”,郭泰说:“如果为人促狭、对他人没有包容之心,这岂不是会激发出那些恶人的逆反心理,让他们更变本加厉吗?”
后来,左原钻了牛角尖,想着自己被定罪流放的事情,越想越来气,于是纠集了一帮宾客门人,想报复当初陷害自己的人。
左原带着人来到学院,当时郭泰正在里面讲课,左原看到郭泰便想起了他曾经叮嘱告诫自己的那番话,心中便升腾起一股羞愧之感,于是遣散门人,打消了报仇的念头。
再往后,左原的计划被人泄露了出去,大家才醒悟过来是郭泰曾经的教导让众人躲过了杀身之祸,从此,郭泰在儒生学者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高,都对他的品格和境界心服口服。
有人问范滂:“您觉得郭林宗(郭泰 字 林宗)是什么样的人呢?”
范滂回答:“隐居时仍能恪守孝道,而不是做样子给外人看;保持高洁的品行,但是不会脱离人情世故。
主见明确清晰、判断力高超,有很强的筛选识别能力,是天子得不到的臣子,是诸侯结交不到的宾客。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郭泰曾经被推举为“有道”,但是并没有前往京师参加对策考试。同郡(太原)人宋冲对郭泰的品格修养仰慕不已,认为从大汉开国以来就没有人能与郭泰相提并论,于是经常劝他入朝为官,为国家发光发热。
郭泰对宋冲说:“我喜欢夜观天象、分析社会局势,知道上天即将抛弃谁。当前的局面已经难以逆转了,我还不如自由自在、四处游历,就这么一直快活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虽然郭泰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时常出现在京师地区,给儒生学者们讲学授课,引导众人守礼、向善。
徐穉写了一封信告诫郭泰:“一棵树即将倒塌,仅靠一根绳子是维系不住的,您还有什么必要累死累活地企图让众人醒悟呢?”
郭泰这才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说道:“先生说得对啊!您真是我的人生向导!”
济阴人黄允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当世的名儒,郭泰与他见面的时候说:“先生您的才华无与伦比,将来一定能成大器,等您到了四十岁以后,必然声名鹊起。
只是现在的大环境不好,您一定不要被当前的混乱局面所影响,坚持您的初心、继续提升自己、守住原则底线,熬过这一段就好了,要不然,您的才华将会被永远埋没。”
后来,司徒袁隗打算给自己的侄女找个人家,在看到了黄允之后,感叹道:“要是能让他当我侄女的丈夫,我就满足了!”
黄允得知自己受到了袁隗的欣赏,为了打通仕途之路,当机立断把现任妻子夏侯氏给休了。
夏侯氏心中愤愤不平,把娘家人、婆家人都召集起来搞了个大型告别会,在会上洋洋洒洒列举出了十五件黄允当初的黑历史,随后潇洒离去了;因此,黄允的名声在士人圈子里一落千丈,再也没有人看得上他,前程也陷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早年间,黄允和汉中人晋文经仗着自己学识渊博、聪明机灵,在社会上营销出了不小的名气,为了打造清高孤傲的隐士形象,面对官府的多次征聘也屡屡拒绝。
他们二人来到京师住下,对外放出话来说在京师养病求医,不接受任何宾客的拜访;公卿大夫们听到了这个消息,冲着他俩的名气,便派出门生从早到晚的来到其住处门前探病问安,被派来的官吏在门外或坐或站,门口熙熙攘攘的聚满了人,但是黄允和晋文经就是闭门不见,以此来加深人们对他俩隐士形象的认知。
三公部门的从属官也跟风前来求见,有时黄允和晋文经会随口给这些人一些简短精悍的评价,这些人得到评价后都把这当做混士人圈子的标签,口碑的好坏完全以此为评判标准。
符融对河南尹李膺说:“黄允和晋文经这两人根本就没有做出什么优秀的事迹,他俩还洋洋自得的把自己看成是什么大人物,就连三公九卿都派人去上门探病,就连王公贵族的家臣都在他们家门口苦坐等待。
这两人只不过是沽名钓誉的投机分子,光有一个好看的名头,但是没做过一件实事,希望府君多关注一下这两人,别让他们迷惑大众、破坏风气。”
李膺觉得符融的话说得很有道理,开始对黄允和晋文经进行舆论打压和管控,渐渐的二人的名声越来越差,给出去的评价也不好使了,前去拜访他们的宾客越来越少。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黄允和晋文经就在京师彻底混不下去了,只好灰溜溜的收拾东西走人,最后因为犯事被定罪,终身得不到起用。
陈留郡人仇香性格淳朴踏实,为人低调简约,在当地没有一点儿名气;直到四十岁,只当上了个陈留郡考城县的蒲亭亭长。
蒲亭有一个名叫陈元的平民,一直都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突然有一天,陈元的母亲跑到仇香那里举报儿子陈元是个不孝子。
仇香大吃一惊,说:“前段时间我刚经过陈元家附近,看到房屋、院子打理得整整齐齐,种地也勤勤恳恳、从来都不偷懒,这人很明显心地不坏啊,应该是我平常的教育宣传做得不到位。
您作为他的母亲,早早的便没了丈夫,孤身一人含辛茹苦地把陈元拉扯大,你们母子之间感情难道还不够深厚吗?您年纪也大了,将来还得靠他照顾陪伴,现在只不过是因为一点小小的矛盾,有什么必要闹到这里来,把多年的母子情分都磨灭掉呢?
况且,您失去了丈夫,陈元也小小年纪失去了父亲呀,您肩负着抚养先夫遗孤的责任,要是没有让儿子平安健康的长大,您能安心吗?您现在把儿子给告上来,让官府给他定罪惩罚,如果死去的人有知有觉,您将来到了地底下,还怎么与丈夫相见?”
陈元的母亲听完这番话,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个不停,平复了一下情绪后就离开了。
过了没一会儿,仇香也来到了陈元家中,给陈元做了做思想工作,耐心地告诉他为什么要孝顺、如何孝顺以及孝顺的意义,终于成功将陈元说服,让他有所感悟。
往后,陈元对待母亲愈发孝顺恭谨,成了一个合格的孝子。
考城县县令河内人王奂将仇香提拔到了主簿一职。
王奂问仇香:“听说你在蒲亭当亭长的时候,不孝子陈元在你的感化之下痛改前非,你是不是太过仁慈,手段太过温和了呢?有管理下属的老鹰般的魄力吗?”
仇香回答:“与其当一只攻击性强的老鹰,不如做一只引人向善的凤凰。所以我不会通过刑罚手段教化百姓。”
王奂说:“荒芜破败、荆棘丛生的地方可不是凤凰该来的,区区方圆一百里的小县城,可不够像你这样的贤德仁善之人施展才华啊!”于是王奂拿出自己一个月的俸禄来资助仇香去太学院中进修。
郭泰和符融带着名帖去求见仇香,并且请求在他家留宿一晚。到了第二天,郭泰起床后,来到仇香的坐榻前跪拜行礼:“先生,我不该把您当朋友,您完全是我的老师啊!”
仇香从太学院中学成归来,回到老家陈留郡继续生活,他的生活作风越来越有名士学者之风了:
即使是平常日在家中随意闲居,他也必然要把衣服穿戴得整整齐齐,绝不以居家服示人;
妻子和儿女在面对他的时候都像对待一个严厉的君主一样小心翼翼、敬畏有加;
妻儿一旦犯了什么过错,仇香并不会责骂打罚,只是主动摘下头冠责备自己,随后妻儿也都来到院子中反思错误,直到仇香重新戴上头冠,他们才敢进屋。
官府多次征聘仇香,回回都遭到了他的拒绝,最终,仇香在家中去世。
2.三月癸亥日,扶风郡鄠(音“户”)县有陨石坠落。
3.夏天,五月己丑日,京师出现了雨水、冰雹天气。
4.荆州刺史度尚招募蛮夷之人参军,攻打艾县的盗贼团伙,盗贼被打的丢盔弃甲、走投无路,有好几万人投降于度尚。
一直盘踞在桂阳作乱的卜阳和潘鸿等人,战败后带着剩余部众逃入了深山老林里,度尚追击了几百里,成功捣毁了三座盗贼的堡垒,收获了大量的宝物财货。
当时,贼人卜阳、潘鸿手底下的人还不少,度尚想率兵继续追击,但是那时度尚的将士们对缴获的钱财物资爱不释手,完全不原再卖命作战,大家的战斗意志早就转变成了对财货的留恋。
度尚心里着急,他生怕错过了这次机会,给了盗贼喘息、恢复的时间,到时候就难打了,但是如果此时强行把士兵们从对金钱的沉迷中抽离开去,必然会引起人心动荡不安,甚至还有可能逼得人出逃,于是他说;“卜阳和潘鸿当了十几年的盗贼了,他们对于作战时机把握得还是很到位的,如今我们兵少,不好跟他们继续交战,等各郡的援兵到来,我们再一起讨伐贼人。”
随后下令允许军营中的将士们想怎么打猎就怎么打猎,大家都对此表示兴奋不已,纷纷跑出营地自由活动。
看到营中将士差不多都已经离开了,度尚暗中派遣心腹一把火烧了军营,营中的珍宝也全部化为灰烬,等到士兵们打完猎满载而归准备好好享用一番的时候,看到军营和财宝全都烧没了,都落下了不甘和痛心的眼泪。
大家很自然的认为是因为营中无人看管,起了火没法及时扑灭,所以才导致火势不可控制,从而造成了如此严重的经济损失;度尚趁着将士们自责后悔的时候宽慰道:“卜阳等人抄盗多年,要什么金银财宝没有?只是因为各位没有卯足了劲儿去抢而已!现在被烧毁的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贼人那儿还有数不尽的奇珍异宝呢,有什么好可惜的!”
众将士听到度尚这么说,心里好受了许多,又重新打起精神、燃起了斗志。
度尚下令要求喂饱战马、将士们填饱肚子,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整顿军马直奔卜阳和潘鸿的屯兵点。
卜阳、潘鸿还以为自己的堡垒坚若磐石,根本就没做防范的准备,结果度尚率领着士卒们奋勇挺近,一路长驱直入,如秋风扫落叶般将贼人团伙剿灭了个精光。
从延熹五年(162年)开始,荆州刺史度尚与贼人各种斗智斗勇,至此,荆州地区的盗贼动乱彻底平息。
刘志封度尚为“右乡侯”。
5.冬天,十月壬寅日,刘志到南部地区开展巡视工作。
十月庚申日,刘志到达章陵县。
十月戊辰日,刘志到达云梦县,来到汉水附近后动身返回,随后到达新野县。
当时,三公九卿、皇亲贵胄陪同跟随的车驾有上万辆,一路上所经过的郡县要提供大量的钱财物资供权贵们的吃穿用度,消耗的经费数不胜数。
护驾从事桂阳人胡腾上书说:“这天底下的地盘都是属于天子的,天子走到哪儿都不算出国,走到哪儿、哪儿就是京师。现在陛下您在荆州地区,那么荆州就是京师了,请将荆州刺史当做司隶校尉,跟随您的这些大臣就当做都官从事(京师地区官府中的官员)。”
刘志批准了胡腾的请求,从这以后,出巡队伍就在荆州刺史度尚的严密监督检查下活动,没有哪个大臣、权贵、外戚胆敢剥削郡县的财产。
刘志来到南阳,他身边的那些官员结党营私,给刘志推荐了很多关系户,因此刘志也稀里糊涂的下诏给这些人任命为郎官。
太尉杨秉看不下去,上书说:“太微垣(代表天子)附近的那些星星,代表的就是郎官,这些人在宫中是您身边的侍从,在外是管理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如果不是合格、有责任感、能力强、素质高的人,是担任不了如此重要的职责的。
希望陛下不要让私情、私心影响了对公事国事的决断,对重要岗位的人员选择必须要严格考察、三思而行啊!”
于是刘志又下诏叫停了郎官的任命。
6.护羌校尉段颎将当煎羌击破。
7.十二月辛丑日,刘志返回洛阳皇宫。
8.中常侍·汝阳侯唐衡、武原侯徐璜去世。
9.侍中寇荣是寇恂的曾孙,品行纯良朴实、为人清正廉洁,基本不结交宾客,也从不巴结朝中的权贵,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寇荣族兄的儿子娶了刘志的妹妹·益阳长公主,后来刘志又将寇荣的族孙女纳入了后宫,于是寇荣与刘志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了,因此,遭到了内宫宦官们的忌恨。
宦官们合起伙来诬陷寇荣,最终刘志下令将寇荣和他的族人们全部免官,放归老家上谷郡昌平县。
当地的官吏受到宦官们的指使,愈发急切地逼迫寇荣,什么事都要刁难、折腾他,就是让他的生活过不下去;寇荣也知道再这么下去迟早是个死,便打算来到宫门前为自己伸冤。
在寇荣还没到京师的时候,幽州刺史(管理上谷郡)张敬抢先一步弹劾寇荣,说他“未经允许擅自离开边关”,刘志便下诏要求逮捕寇荣。
这下寇荣也无法为自己申诉了,只好一直流亡在外,即使后来赶上了大赦天下的诏命,他也不在被赦免的范围内,日子越来越艰难,被逼无奈在逃亡的路上写下一封为自己辩解的奏疏:“陛下统领天下万物,是庇护黎民百姓的父母,哪怕只是刚刚长出牙齿的孩童,也能感受到陛下的恩德。
而我和我的兄弟并没有犯下什么罪过,只不过是因为遭到了专横跋扈之人的诋毁和污蔑,以至于被打击、排挤到了这种境地;只不过是因为被一些臭鱼烂虾往身上泼了些脏水,就让陛下动了雷霆之怒,失去了对我的信任。
那些诬陷我的残忍凶恶之徒,是打定了主意不放过我,天南海北的追捕我、张开天罗地网来捉拿我,就好像追杀的是什么恨之入骨的仇人一般,巴不得灭我满门,恨不得在我死后还要把我坟墓上的松柏全部砍倒。
所以我也不敢再做什么事情惹怒陛下了,只好躲进深山老林之中,先保住一条小命再说,就盼着哪天陛下回忆起我的好、幡然醒悟,然后可怜可怜我,把我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将我从困苦的境地中救回来。
但是我确实没想到,即使现在春天、夏天都已经过完了,而陛下丝毫没有消气的打算,原来陛下的怒火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平息啊!
在您的盛怒之下,各地郡县的驿站、邮局到处宣传张贴逮捕我的通告文书,这些文书上的每一个字都令我痛彻肌肤、令我心寒不已。
捉拿我的人满街满巷,我已经走投无路;追杀我的人络绎不绝,我已经无处躲藏——就算是当初楚国追捕伍子胥(即 伍员),就算是当初高祖(刘邦)捉拿季布,也没有这么急切和狠毒吧!
从陛下给我定罪以来,天下已经大赦三次了,再加上我接受的惩罚和所受的苦难,早就已经够让我洗清这些并不存在的罪过了!
但是陛下却对我越来越痛恨,官府对我的抓捕越来越紧迫,但凡我停下来休息,就会被立刻杀害;而我继续逃亡,只不过是一个人四处流窜的逃犯罢了:活着的时候,是个走投无路的犯人;死去的时候,是个含冤受苦的冤死鬼——
如此广阔的天空、如此广袤的大地,竟然没有我的一小处容身之地!踏上土地便会有陷入泥淖的危险,依靠墙壁则会随时倒塌将我压在地下。
如果我真的是什么大奸大恶、十恶不赦之人,那么陛下就该将我刀斧加身,然后将我的尸体丢在郊外任野狗啃食,而且陛下也应该明明白白的告诉群臣我到底触犯了哪条罪名,好让大家不再对此疑惑不解。
我想来到宫门前自首请罪,愿意坐在肺石(即 赤石)上,让公卿大臣来好好说说我的罪过,给我定下一个最合适的刑罚,让我付出代价;
然而宫门重重,我前来的路上抓捕我的官兵摩肩接踵,不管走到哪儿,哪儿都是陷阱密布、罗网交织,我哪还有机会来到陛下面前请罪呢?怕是陛下永远都听不到我的肺腑之言了!
真是悲哀啊!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忠臣为了平息君王的怒火,可以豁出性命;
孝子为了消除父母的怒气,可以献祭生命;
所以舜为了让父亲瞽叟满意,在加固粮仓的时候,就放任父亲在下面点火烧自己,在疏通水井的时候,就放任父亲往井里填土将自己活埋。
所以晋太子申生即使知道是骊姬在父亲晋献公面前诬陷自己,为了让父亲息怒,也毫无怨言地甘愿被害死。
我怎敢忘记虞舜和申生的孝行?为了让陛下息怒,我怎敢不自杀呢?
只是希望我死了之后,陛下不要再迁怒于我的兄弟,就让我寇氏一族有延续下去的机会吧!这样至少也体现了陛下的宽厚仁德!
在我死之前,含泪写下这封字字泣血的奏疏,希望陛下成全!”
刘志看完寇荣的奏章之后,反而愈发生气了,直接下令将其诛杀。
寇荣死后,寇氏一族就此衰落。

八年(乙巳,165年)
1.春天,正月,刘志派遣中常侍左悺到苦县去祭祀老子。
2.渤海王刘悝(音“亏”)罔顾法律、胡作非为,行为乖张放肆,干了非常多违法乱纪的事。
北军中候(监督管理禁军)陈留人史弼上交了一封密奏,说:“帝王对于所偏爱、亲近的人,即使再爱,也要以不动摇天子之威为前提;即使他再尊贵,也要用规章制度来规范其行为。
只有这样,他与众人相处起来才会氛围和谐、关系有爱,才能保证他不被大众所痛恨,从而能安稳平顺地度过一生,这样也保住了天子与亲人之间的骨肉之情。
我听闻渤海王刘悝,结交了不少社会上那些不正经的混混,他们都是些以作恶为乐的害群之马。而且他在宫中天天纵情声色、酗酒不断,无论是在王府内还是出行在外都丝毫没有一个诸侯王端庄肃穆、温和有礼的样子。
跟在渤海王身边的,不是良民家中被放弃的孩子,就是朝堂中被天子放逐的乱臣,当初孝景帝(刘启)时期羊胜计划造反、孝武帝(刘彻)时期伍被(音‘披’)教唆淮南王刘安谋反,怕是渤海王离这些事情也不远了。
州郡官员不敢检举揭发,国相没法给他提供良好的辅佐和规正,而陛下又念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不愿意对他进行处罚,这只会让渤海王刘悝的行为愈发的嚣张放肆、无所忌惮,将来会酿成大祸的呀!
希望陛下能将我这份奏疏公之于众,让群臣百官好好商量一下该如何处置渤海王。
根据法律法规定下明确的罪名和处罚后,然后陛下再下达一封不忍心处置渤海王的诏书,在群臣们的再三要求下,陛下再稍稍松口,批准臣子们的提议。
这么做,就显得您完全是被臣子们磨得没办法了才被迫同意的,算不得您的‘本意’,所以这并不会影响到您与渤海王之间的感情;同时渤海王受到相应的惩罚之后,肯定会意识到错误并加以收敛,那么长久的富贵不就这样保留下来了吗?
如果不照我说的做,怕是谋反案一起,又是大批大批的人被关入监狱,到时候殒命之人可就不计其数了!”
刘志并没有采纳史弼的提议。
后来,渤海王刘悝果然图谋造反,事发后,有关部门提出应当废黜刘悝的“渤海王”爵位;刘志下诏将刘悝贬为“瘿陶王”,封国缩减为只有一个县。
3.正月三十日(丙申),发生了日食,刘志下诏要求三公、九卿、校尉推荐贤良方正。
4.千秋万岁殿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5.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是益州刺史,在任期间搜刮民脂民膏、贪婪地吸人民群众的血以中饱私囊,家中的赃款数以亿计。
太尉杨秉上奏提出用囚车将侯参押送回京,后来侯参在半路上自杀了,官兵们把一路跟着的那三百多辆物资车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堆着如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杨秉上奏:“按照以往的规定,宦官的职责是在内宫中给天子服务的,白天黑夜都要值班站岗;而现在,宦官在陛下的宠爱之下,获得了本不属于他们该有的权力,使得这些人掌握了朝廷命官、地方父母官的任命大权:
巴结他们的人,就能得到推荐提拔;忤逆他们的人,则会被泼脏水、扣帽子。
宦官现在差不多与诸侯王一样尊贵,其富裕程度差不多可以与一个诸侯国相抗衡;他们吃的东西,不是美食佳肴就是珍羞玉膳;他们的仆人、妻妾,都是绮罗云锦、钗环遍体。
中常侍侯览的弟弟侯参,作恶多端、祸国殃民、贪婪无度,他贪污腐败、为祸相里的证据确凿,其人死有余辜;侯览知道自己与侯参案脱不了干系,肯定会担心自己牵扯其中而被定罪,怕是到时候会做出伤害陛下的恶行,希望陛下赶紧将他驱赶清退,不要再让他有任何接近您的机会。
齐懿公在做公子的时期,为了一块田地和邴歜的父亲争执了起来,没有争赢,等继任为国君后,邴歜的父亲已经去世了,齐懿公为了泄私愤,把他的尸体挖出来砍去双脚,然后还让邴歜做自己的仆从。
后来齐懿公强行娶了阎职的妻子,又让阎职来做自己的参乘(陪驾护卫)。
有一次,齐懿公在申池中游泳,当时正好邴歜、阎职也在池子里洗澡,邴歜拿鞭子打阎职,阎职马上就生气了,邴歜骂他:‘你老婆被人抢了都不生气,我打你一下,有什么好气的?’
阎职反击道:‘你父亲的尸体被人挖出来砍去双足,你都不敢说什么,还跑来说我?’
说完,二人便找机会杀了齐懿公,然后将他抛尸在一片竹林之中。
就是因为齐懿公没有清退身边的危险人物,所以才有了这样的下场。
侯览就是陛下您应该马上驱除的人,不仅要驱逐,还要把他扔给老虎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这样的人就不应该被宽恕!
请陛下免去侯览的官职,将他遣返老家!”
杨秉的奏疏交上去没多久,尚书部门就把杨秉叫来问话,说:“不同的岗位有相应的职责,三公(太尉、司徒、司空)负责管理中央政府以外的事务,御史负责监督中央政府的官员。
如今太尉的奏疏内容很明显超过了您的本职工作,居然管起了天子近侍的事情,您这么做到底是依据的哪一条规定?哪一个典故?请太尉把这件事讲清楚!”
杨秉回答:“《春秋左传》上说:‘拼尽自己的全力铲除天子身边的奸人。’
当初,邓通仗着孝文皇帝(刘恒)的宠爱,目中无人、盛气凌人,丞相申屠嘉让人把邓通召到丞相府,准备进行一顿非常严厉的批评和谴责,孝文帝顺从了申屠嘉的意思,让邓通接受申屠嘉的责骂。
由此可见,从汉初开始,三公什么都可以管,我对侯览提出意见和看法又有什么问题!”
尚书对此哑口无言,刘志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反驳杨秉,最后确实按照杨秉所说,罢免了侯览的官职。
由于杨秉开了个好头,于是司隶校尉韩縯也借着这个机会弹劾左悺,还举报了左悺的兄长·太仆·南乡侯左称,说他“勾结地方官员,剥削人民群众,他手下的宾客仗着他的权势在各地无恶不作,基层官员和普通百姓遭到了十分严重的压迫”。
受到弹劾之后,左悺和左称都自杀了。
随后,韩縯又弹劾中常侍具瑗(音“院”)的兄长·沛国国相具恭贪赃枉法、侵吞公款,于是刘志下令将具恭打入廷尉监狱。
具瑗看到兄长下了狱,于是主动来到监狱自首请罪,交还了“东武侯”的爵印,刘志下诏将具瑗贬为“都乡侯”。
后来刘志又将那些承袭单超、徐璜、唐衡的爵位的人,全部降级为乡侯;这三人的养子中拥有食邑的,也都被刘志免去了爵位、回收了食邑。
刘普等人被降级为关内侯,尹勋等人被免去了爵位。
6.刘志的后妃队伍非常庞大,光是宫女就有五、六千人,那些被宦官抢来的良家妇女以及掖庭中婢女的数量加起来有上万人。
皇后邓猛深受刘志宠爱,凭借着这份荣宠越来越骄傲放纵、气焰嚣张,刘志当时还有一个比较喜欢的贵人,是郭氏,邓猛对她早已心怀嫉妒和不满,因此二人之间经常吵得不可开交,争着在刘志面前说对方的坏话。
正月癸亥日,刘志废黜了邓猛的皇后之位,将她打入暴室(专门关押有罪的后宫嫔妃),过了没多久,邓猛就在忧郁和羞愤之中死去。
刘志将河南尹邓万世、虎贲中郎将邓会关进监牢将其处死。
7.护羌校尉段颎率兵将勒姐羌击败。
8.三月辛巳日,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9.河南郡宛陵县的豪强大族中有一个名叫羊元群的人,被流放到了北海郡,流放期间在当地称雄称霸,为了聚敛财富毫无下限、无恶不作,家中私藏的搜刮钱款数不胜数,甚至在郡馆舍的厕所里看到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也要全部占为己有。
河南尹李膺检举揭发了羊元群的罪恶,但是宦官接受了羊元群的贿赂,最终在宦官的一套操作下,李膺反倒成了罪人。
单超的弟弟单迁是山阳太守,因为违法犯禁被关入监狱,廷尉冯绲负责审理单迁一案,结案文书上给单迁定了个死罪;而宦官靠着盘根错节的势力,给刘志写了一封弹劾冯绲的奏疏,上面都是污蔑诋毁之辞,刘志也不进行任何核实,无条件的相信了宦官的诬陷,最后给冯绲定了罪。
中常侍苏康、管霸垄断了天下各地土壤肥沃、环境优美的农田,州郡长官没有一个敢对他们的恶行有所非议,于是大司农(管理租税、财政开支、农业)刘祐给各州郡下令,要求他们把被苏康、管霸霸占的农田按照面积大小分门别类并没收充公。
刘志得知刘祐没收了苏康和管霸的农田,气得暴跳如雷,立刻给刘祐定罪,让他和李膺、冯绲一样,到左校中服刑。
10.夏天,四月甲寅日,安陵(汉惠帝刘盈的陵寝)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11.四月丁巳日,刘志下诏拆除郡国之中那些不合礼仪规范的祭祀(也称 淫祀)庙宇,只有王涣(受人民爱戴的洛阳县令)在洛阳的祠堂以及卓茂(受人民爱戴的密县县令)在密县的祠堂被保留了下来。
12.五月丙戌日,太尉杨秉去世。
杨秉做官清正廉洁、为人淡泊少欲,他曾经这样评价自己:“有三样东西我绝对不会沉迷:一个是酒,一个是色,一个是钱。”
杨秉去世后,他之前推举过的一位贤良——广陵郡人刘瑜——来到京师中,递交了一封奏疏:“第一,给宦官封爵分地是一件非常不合理、不恰当的事情,更不应该允许他们给自己找养子、使其爵位得以传承。
第二,后宫中的女眷太多,她们只不过是皇宫中养着的一群无所事事的闲人,白白浪费粮食和金钱罢了,既损害国家经济、又伤害民生。
第三,宦官劳师动众修建奢靡华丽的宅院,装修极为精巧,既要凿山挖石、又要花费大量人力运输,徭役们稍微有所怠慢就对他们严刑相向;
州郡长官手握监察、监督的权力,在考核下级的过程中,通过暗示或者威胁的方式,逼着下级官员给自己送礼行贿,而下级官员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和性命,也不得不这么做;
官府对老百姓的压迫实在太严重,导致普通民众被逼无奈只好化身为盗贼,聚在一起报团取暖,然而只要哪里有盗贼,官兵就会清剿到哪里,非要给人定罪处刑不可;
老百姓被逼到了走投无路的份儿上,甚至有人宁愿割下头颅让家里人拿去换钱,让人眼睁睁看着父亲兄长自残自毁、眼睁睁看着妻子儿女灭体残身。
由此可见,老百姓受着怎样的残害。
第四,陛下总是喜欢穿着便服去拜访宠臣、近臣的住处,此无心之举,无形中抬高了这些人在社会上的地位和名望,使得前来投靠、巴结他们的宾客络绎不绝;
身份地位、名声威望飞升了之后,这些人更是愈发膨胀,觉得自己是可以一手遮天、独步天下的顶级权贵,从而变得更加专横残暴,对人民群众的迫害更是肆无忌惮,只要能拓宽势力和影响力,什么样的脏的臭的都可以结交、接纳;
这些权贵拿着陛下的赏赐、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挥霍着滔天的权力,却根本不为国家做出任何贡献,只是一群祸国殃民的蠹虫罢了。
希望陛下多听一听各方各面的声音和建议,多看看古时候的历史经验教训,罢退身边那些心怀不轨、利欲熏心的势利小人,禁止那些不合礼法、有损礼乐教化、使人堕落沉沦的靡靡之音,那么我相信一定能够让朝堂重现和谐、人民重获幸福、天下重归太平,风调雨顺之年也就会如期而至了!”
刘志看完这份奏疏,特意把刘瑜叫来咨询天象灾异相关的事情。
宫中那些当权的宦官想让刘瑜谈论一些别的不痛不痒的事情,但是很明显刘瑜做不出这种违背内心真实想法之举,递交给刘志的奏疏内容洋洋洒洒写了八千多字,对当前的局面和痛点分析得深入透彻,比之前那封奏疏写的还要恳切深刻。
刘志任命刘瑜为议郎。
13.荆州地区的军营中有一个叫朱盖的士兵挑头叛变,纠集了一伙人和桂阳盗贼胡兰等人联合起来,在桂阳郡作乱。
桂阳太守任胤连镇守的城池都顾不上,拔腿就跑,在无人管理的情况下,贼人们的队伍逐渐壮大到了好几万人。
盗贼团伙转战到了零陵郡,零陵太守下邳人陈球率部奋力抵抗,而零陵郡地势低下、潮湿多雨,城池基本都是木头做的,大家都认为这样的城郭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御贼人的能力,所有人一时间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零陵太守府的从属官建议陈球带着家里人逃离此地躲避灾难,陈球听完勃然大怒,说:“我身为一国太守,为国家镇守一方,手上有朝廷颁发的虎符,这是一份多么重大的责任你知道吗?我怎么能为了自家妻子、儿女的性命,而损害朝廷的威望呢!
你别说了,谁再敢乱说话,马上处斩!”
说完,陈球就选用了一些粗壮修长的大木头当弓,用矛戟当箭,装在大型弩机上向贼人射杀而去,大量贼人应声倒地。
盗贼团伙打算用河水淹灌城池,而陈球利用地势高低,反而让这些汹涌的河水淹毁了盗贼的军营。
就这么一直相互僵持了十多天,贼人根本就没办法将城池攻下。
当时度尚在朝廷的要求下返回京师,刘志任命他为中郎将,率领二万多名步兵骑兵前去营救陈球,然后又下令调遣了各郡的部队共同讨伐贼人,将反贼朱盖、贼人胡兰的团伙打得丢盔弃甲,斩获了包括胡兰在内的三千多名贼人首级。
刘志重新任命度尚为荆州刺史。
由于苍梧太守张叙被盗贼活捉、桂阳太守任胤当了逃兵,贼人被击败后,刘志下令将张叙和任胤押送回京处以弃市之刑。
胡兰死后,剩下的那些贼党跑到了南边的苍梧郡,被交趾刺史张磐打了个落花流水,随后贼人又回到了荆州地界。
荆州刺史度尚担心被定为“没有彻底剿灭贼人,导致动乱复发”之罪,于是撒谎说这次是苍梧郡的盗贼入侵荆州地区,于是刘志下令将交趾刺史张磐打入廷尉监狱。
在廷尉审理张磐的过程中,朝廷下达了大赦天下的诏命,因此连狱词都没有审问清楚,张磐就已经可以无罪释放了,但是张磐拿着符节、戴着枷锁待在监狱里死活都不肯出去。
狱卒问张磐:“皇帝恩泽广布,现在已然大赦天下,您为什么还待在监牢里呢?”
张磐回答:“我身为交趾刺史,肩负监督管理一州土地的职责,莫名其妙被冤枉遭受牢狱之灾,不能就这么算了!
事情的真相都还没查明,我到底犯了什么罪都还没确定,怎么可以离开呢?
我本来就没有罪,大赦天下所赦的是罪人,不是我;如果我就这么吃了个哑巴亏,借着大赦天下的机会灰溜溜的离开监狱,这将是我一辈子的污点和耻辱,活着的时候是身负污名的官吏,死了也是个遭人唾弃的恶鬼!
希望陛下把我交给廷尉部门,让他们来好好审问审问我,把事实真相全部查清楚!
说白了,就是度尚诬陷我,如果朝廷不捉拿度尚,我就算死在监狱里也不出去,我绝对不能接受被泼脏水!”
廷尉把具体情况向刘志做了汇报,于是刘志下诏将度尚押送回京,送至廷尉监狱,经过一番审问和对质之后,度尚再也狡辩不出来了,只好承认了罪行;由于度尚之前讨伐盗贼有功,刘志以功抵罪,赦免了他的罪过。
14.闰五月甲午日,南宫朔平署(即 朔平司马署,负责管理北宫北门)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15.段颎率兵将西部地区的羌人击败,以后一直紧追不舍,翻山越岭追讨羌人的败军,从春天一直到秋天,没有一天放松过对羌人的追击,使得羌人的势力越来越弱。
经过长时间的拉锯战,段颎共斩获了二万三千名敌兵的首级,俘虏了几万名敌兵,收降了几万户羌人部落。
刘志封段颎为“都乡侯”。
16.秋天,七月,刘志任命太中大夫陈蕃为太尉。
陈蕃不愿担任太尉之位,并提出太常胡广、议郎王畅(王龚之子)、服刑犯李膺都比自己更合适,但是没有得到刘志的批准。
王畅之前被任命为南阳太守时,看不惯豪强黑帮、贵戚大族在当地作威作福,刚到任的第一天,就做出了一副非常严厉和威猛的架势,只要有大族之人违法犯禁,就让手下的官兵马上把他们的府邸宅院全部捣毁。
功曹(负责人事任命)张敞写了一封文书劝王畅:“文翁(汉景帝刘启时期的蜀郡太守)、召父(召信臣,担任过南阳太守,被百姓称为‘召父’)、卓茂,都是以宽厚温和、循循善诱为原则来管理百姓的,而且他们的美名永远被世人铭记和传颂。
您现在在豪强的家里又打又砸,表现出了一副嫉恶如仇、与其不共戴天的样子,我能理解您想要惩戒恶人的心情,但是这种做法让外人知道了,只会让您留下严苛毒辣的恶名啊!
南阳郡原本是光武帝(刘秀)的老家,是他发家起义的地方,而且距离洛阳不到五百里,属于侯甸之地;再加上这里的章陵县又有南顿君(光武帝刘秀的父亲刘钦)及其先祖的四个园陵,新野县埋葬着光烈皇后(阴丽华)以及孝和帝(刘肇)的阴皇后、邓皇后(邓绥)——从大汉复兴以来,南阳郡出了多少名臣名将,这可是个难得的人才孕育基地啊!
南阳郡中的人民,基本都是道德素质在线之人,就算有人违法乱纪,但是他们心中有底线,劝慰教导这种温和的方式是行得通的。
下官认为,与其用雷霆手段压制豪强,不如安抚和劝慰来得好;与其把奸人贼党一个个都揪出来狠狠批斗,不如礼遇人才、优待贤者。
当初尧舜向唐尧推荐皋陶(音‘高瑶’),使得奸险凶恶、心怀不轨之人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由此可见,想要改变现状、感化人心,靠的是加强教育、悉心引导,靠的是用优秀纯良的人来影响、改变卑劣之徒,如果光凭借着武力手段残暴镇压,怕是只会让此地变得愈发混乱啊!”
王畅采纳了张敞的提议,执法风格变得柔和了不少,通过各种方法招贤纳士,大力推广教育宣传工作,利用名士、贤儒的名人效应将南阳郡的风俗民情变得越来越淳朴踏实,人民群众在一片团结友爱的和谐氛围中安居乐业、各得其所。
17.八月戊辰日,刘志下诏要求郡国中有田产的人按照土地面积缴纳赋税。
18.九月丁未日,京师发生了地震。
19.冬天,十月,刘志罢免了周景的司空之位,任命太常刘茂(刘愷之子)为司空。
20.刘志的贵人窦氏,是窦融的玄孙·郎中窦武的女儿。
宫中有一名采女(民间挑选上来的良家女子)名叫田圣深得刘志喜爱,刘志打算立她为皇后,司隶校尉应奉上书说:“立后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皇后的人选,关乎一个国家的兴衰。
孝成皇帝(刘骜)立赵飞燕为后,结果搞得子嗣就此断绝。这就是典型的负面案例。
《诗经·关雎》中所说的:‘温婉贤淑的女子,是儒雅贤德的君子的心上人。’
按照以往的说法,有五类妇人是不能娶的:
一是家中只有父亲没有母亲的女子,因为她缺少母亲的教导,不知道如何应对家庭事务;
二是家中有祖传疾病的女子,老天都唾弃的人不值得接纳;
三是服刑之人的女儿,被世人厌弃之人也不值得被接纳;
四是名声不好的家族中的女子,因为她身上有可能染上某些顽固的恶习、陋习;
五是不孝顺父母的女子,这种人道德感低下,不知道底线在哪里。
陛下贵为天子,应当从世家大族中选择一位端庄优雅、德行出众的女子来当您的皇后,千万不要违反上面的那五条禁忌啊!”
太尉陈蕃也提出田圣身份低贱,而窦贵人出自世家且受过良好的教育,建议刘志立窦贵人为皇后。
刘志没有什么理由来反驳应奉和陈蕃,只好选择听从。
十月辛巳日,刘志册封窦贵人为皇后,赐予窦皇后的父亲窦武特进(地位仅次于三公,高于列侯)的身份,任命他为城门校尉,封为“槐里侯”。
21.十一月壬子日,黄门北寺出于某种人为的原因发生了火灾。
22.太尉陈蕃多次为李膺、冯绲、刘祐伸冤,希望刘志能够赦免他们的罪过、提拔他们的官职、恢复他们的爵位,陈蕃的态度诚恳、字字句句出自肺腑,有时情绪激动还会泪洒当场,但是即便如此,刘志仍然无动于衷。
司隶校尉应奉上书说:“忠心耿耿的臣子,足智多谋的将军,是一个国家的柱石和支撑。
左校中的服刑犯冯绲、刘祐、李膺等人剿灭奸人贼党,将祸国殃民之人绳之以法,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啊,这是朝廷和陛下的福气呀!
但是您在宦官的诽谤和诋毁之中失去了对事实的判断,把忠臣当成犯人,把贤臣当成恶霸,从春天以来他们就开始服刑,现在冬天都已经要过完了,您还没有要饶恕他们的念头,不禁令人感到寒心和失望。
帝王面对忠臣的时候,要多想想他们为国家立下的功劳、为社会营造的福祉,不要总是揪着一点小小的失误不放手。正因如此,孝景皇帝(刘启)才不顾韩安国服刑犯的身份,冲着他的才干和贤德,将他提拔为梁国内史;孝宣皇帝(刘询)不在乎张敞曾经被放逐,仍然起用他为冀州刺史。
冯绲当初讨伐蛮夷之人,立下的功劳堪比周宣王时期的吉甫;
刘祐尽职尽责的完成纠察监督的职责,毫不避讳地弹劾权贵之人;
李膺在幽州、并州地区群众基础深厚,影响力深远,是一名难得的优秀将领。
现在我国边境的那些少数民族蠢蠢欲动,很有可能再次发起动乱,而目前朝中并没有能力强大、智谋过人的将领, 希望陛下赦免李膺、冯绲、刘祐的罪过,让他们成为中央的屏障,免得等到叛乱四起的时候措手不及啊!”
于是刘志免去了李膺、冯绲、刘祐的罪过,让他们不再继续服刑;过了一阵子,刘志任命李膺为司隶校尉。
当时小黄门张让的弟弟张朔是河内郡野王县县令,是一个凶恶狠戾、卑鄙狠毒之人,对当地百姓做了很多残暴不仁的事情,他老早就听说过李膺的威名,得知李膺当上了司隶校尉,张朔连滚带爬的逃回了京师,躲在了兄长张让家的柱子里。
李膺经过一番调查,查到了张朔的藏身之处,于是让官兵毁了张让家的柱子,把张朔给揪了出来,随后便将他关进了洛阳监狱。
经历了一顿严刑拷打,获得了张朔的供词,很快的,李膺便下令将张朔处死了。
张让看到弟弟张朔死于狱中,便跑去在刘志面前哭天喊地的申诉,刘志便把李膺叫来,责备他在处死张朔前不先向自己打申请。
李膺回应:“孔子在鲁国当司寇的时候,刚上任七天,就诛杀了少正卯;而我当上司隶校尉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才勉强办完一个案子,生怕处理犯人效率低下而遭到责罚,没想到现在竟然因为办案效率高而获罪,真是不可思议!
我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罪过,大概陛下恨不得马上将我处死,我只能请求陛下再宽限我五天,让我把大奸大恶之人都抓出来除个干净,那么即便是沸腾的油锅摆在面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赴死!”
刘志被李膺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回头责备张让:“分明就是你弟弟有罪,司隶校尉哪儿有错呢!”
说完便让李膺退下了。
从此以后,黄门、常侍也都收敛起了之前嚣张跋扈的气焰,走到哪都是一副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姿态,甚至在休沐日(即 回家休息沐浴)都不敢离开工作岗位。
刘志看到这些宦官一个个都这么畏首畏尾的样子,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宦官被刘志这么一问,都委屈巴巴地落泪说道:“我们怕李校尉啊!”
当时的朝堂早就一派乌烟瘴气,宦官横行霸道、恣意妄为,法律规范、纪律条款早就成了一纸空文,没有人把规矩放在心上;而只有李膺一个人坚持纪律条例、坚持办事原则,所以他的名声在朝中、社会上越来越好,以至于但凡有人能被李膺以礼相待的,他们就会自豪的说自己“登云龙门”,把这当做被认可、被赏识的标志。
23.刘志征召东海国国相刘宽(汉顺帝刘保的司徒刘崎之子)为尚书令。
刘宽总共担任三个郡国的国相、太守,在任期间,执法风格温和宽厚,很多犯人在他手上得以减轻处罚、减免罪名,即使在上级敦促得比较迫切或紧急的情况下,刘宽也从来都是和和气气、不慌不忙的样子,不给下属增添情绪上的压力。
但凡基层官员、老百姓犯下了什么过失,刘宽也只是让人用蒲草做的鞭子来象征性地惩罚,让人知道犯错是一件丢脸、耻辱的事情即可,并不会对人造成皮肉上的伤害。
刘宽在面对当地一些德高望重的老者时,总是平易近人的与他们交谈一些田间地头的事情;在面对年轻人时,总是会教导他们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勤恳工作。
所有人见到刘宽都会感到身心愉悦、收获良多,当地的官民在刘宽的教导和影响下也都培养出了良好的素质品格。

九年(丙午,166年)
1.春天,正月初一(辛卯),发生了日食。
刘志下诏要求公卿大臣、郡国官员推荐品行出众的孝子。
太常赵典推荐荀爽,荀爽在对策的时候提出:“古之圣贤确定了一套适用于所有人遵守的规定,这样的规定就叫做‘礼法’;礼法的种类众多,而排第一位的就是‘婚礼’,可见男女婚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阳气刚强、炽热、纯粹,它的对万物的影响是主动积极的、是奔放热烈的;阴气平顺、安静、细腻,它对万物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是润物细无声的。
娱乐享受虽然快乐,但是仍然得用礼法来约束;男女阴阳相合虽然欢愉,但是仍然要有节制,不可放纵。
懂得约束自身的行为、节制自身的欲望,才能长久地保持身体和精神的健康发展,那么终将会享受到儿孙满堂、子孙绕膝的福分,也终将会长命百岁、福寿安康。
夏商周三代的末期,那些君主一个个不是残暴不仁,就是纵情声色,君主的阳气在一次次纵欲之中消耗殆尽、身体渐渐被拖垮;而后宫中剩下那么多得不到宠幸的女子,无法流入社会与民间男子相结合,使得阴阳之气被人为阻隔,使得社会上阴阳失衡而导致动乱。
所以周公旦说过:‘也有人无法长寿。’就是这个意思。
《左传》中说:‘为了穿上小码的鞋子,宁愿砍下脚趾,大家都知道这么做很蠢,但是为了追求欲望的刺激而丢掉性命,何尝不是一件更蠢的事呢?’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为那些被欲望操控的人而感到悲哀。
陛下的后宫之中光是采女就已经有五、六千人了,这还没算上掖庭婢女。这些人在宫中基本不用干什么活,单纯就是摆在宫中供陛下娱乐享用的。
为了供养这些人,用的全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老百姓辛辛苦苦干活赚钱,却养了一群无用之辈;这么多的女眷被困在宫中,导致社会上大量男子娶不到妻子——估计这就是阴阳之气失衡的原因,这就是自然灾害、天象异变频发的根源!
微臣认为,那些没受到过陛下宠幸的女子,可以被放出宫外让她们自由婚配,既能让男子有妻子可娶、成家立业,也能减轻后宫中的压力,还能增加未来的人口数量,此举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呢?”
刘志任命荀爽为郎中。
2.司隶地区、豫州发生了饥荒,有四、五成的百姓被饿死,甚至有不少家庭出现了绝户的情况。
3.刘志下诏征召张奂,任命他为大司农,任命皇甫规为度辽将军。
由于皇甫规已经是连续第三次担任度辽将军了,这一岗位的责任重、地位高,为了避嫌,皇甫规多次以身体不好作为推辞,但是均未获得刘志的批准。
后来,皇甫规有一个朋友去世了,他的灵柩即将到达并州,于是皇甫规故意离开管辖地区去迎接朋友的灵柩,然后让自己的门客把这一违规操作举报给了并州刺史胡芳,说皇甫规“擅自离开军营,应当赶紧向上汇报”。
胡芳说:“威明(皇甫规 字 威明)这是想借着此事不当度辽将军,所以才故意违规的。我应当为朝廷留下如此出色的人才,恕我不能如他的愿了。”所以一直到最后胡芳都没有追究此事。
4.夏天,四月,济阴郡、东郡、济北郡、平原郡的黄河水由浑浊变清澈。
5.刘志罢免了许栩的司徒一职。
五月,刘志任命太常胡广为司徒。
6.五月庚午日,刘志在濯龙宫祭祀老子。
祭台装饰有带花纹的毛毡,用具也都是镶有金玉的器物,刘志祭祀时有人在旁边撑着华丽的伞盖,现场奏响的祭祀乐曲与祭祀上天时的乐曲一样。
7.鲜卑人听说张奂被征召入朝,于是联合南匈奴和乌桓人发动叛乱。
六月,南匈奴、乌桓、鲜卑分兵多路入侵边塞,延边地区的六个郡全都遭到了胡人的破坏。
秋天,七月,鲜卑再次入侵边塞,将东部地区的羌人也煽动起来一起加入了叛乱联盟,使得上郡的沈氐羌、安定郡的先零羌一起入侵武威郡、张掖郡,延边地区被羌人胡人严重损毁。
刘志任命张奂为护匈奴中郎将,将其俸禄等级提高到与九卿官员一致(原为比二千石,现在为中二千石)。
张奂统领着幽州、并州、凉州地区的士兵以及度辽营、乌桓营中的将士讨伐羌胡联兵,顺便负责在这过程中考察当地刺史和二千石官员的执政水平。
8.当刘志还是蠡吾侯的时候,在甘陵人周福的门下当过学生,后来刘志即位,便将周福提拔为尚书。
当时周福的老乡·河南尹房植在朝中是个有名的人物,在民间流传着一句歌谣:“天下人的学习标杆,认准房伯武(房植 字 伯武);周福字仲进,一日为师今为尚书。”
由于周福和房植二人的名气太大、宾客太多,他俩的宾客总是互相争论讥讽、暗中较劲,两边站队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周福与房植之间的关系也出现了裂痕。
从这以后,甘陵郡就为了周福和房陵,分成了南、北两大派系,各派之中的人抱团为党,因此党派之争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汝南太守宗资任用范滂为功曹(负责人事任命),南阳太守成瑨任命岑晊(音“质”)为功曹。
宗资对范滂、成瑨对岑晊都是推心置腹、信任有加;范滂、岑晊提出的建议,宗资、成瑨二人都会虚心接受。因此在对奸恶之人严厉打击、对行善之人大力褒奖之下,汝南郡和南阳郡被治理得井井有条。
范滂性格刚直强硬、嫉恶如仇,对那些作恶害民之人恨之入骨。
范滂有个外甥名叫李颂,他是个品行低劣、行为轻佻的人,与中常侍唐俭之间有勾结;唐俭给了汝南太守宗资一笔钱,想让宗资给李颂在汝南郡安排个一官半职,结果范滂把宗资下发的聘用文书压了下来,不让李颂前往。
宗资害怕自己收了钱之后没有完成唐俭交代的任务,而李颂又是自己的好功曹范滂扣下来的,于是只好迁怒到了书佐(负责处理文书)朱零的头上。
朱零受到了十分严厉的拷打,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朱零抬起头非常有骨气地说道:“范滂正直明断,知道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如今他不让李颂成行,这完全是为汝南郡的百姓负责。
你们今天就是把我打死,我也绝不违逆范滂的心意!”
听到这话,宗资感慨万千,只好放了朱零。
从这以后,汝南郡中中低层民众,都对宗资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认为他只是个老实巴交、只敢顺从宦官指令的懦夫。
因此,汝南郡和南阳郡编出了一段顺口溜:“汝南太守分明是范孟博(范滂 字 孟博),南阳人宗资只会点点头;
南阳太守分明是岑公孝(岑晊 字 公孝),弘农人成瑨只会坐着吹口哨。”
太学院的学生有三万多人,其中最出名、成就最高的是郭泰和颍川人贾彪,他们俩与李膺、陈蕃、王畅之间的关系很好,互相都很推崇对方。
因此,太学院中有一句话,叫做:“天下人的榜样,是李元礼(李膺 字 元礼);不屈服于贵戚强权,要属陈仲举(陈蕃 字 仲举);才华出众万里挑一,必须是王叔茂(王畅 字 叔茂)。”
这话一传出来,大家都跟风对李膺、陈蕃、王畅表示推崇和景仰,他们三人提出的观点和评论也成了士人圈子里的风向标。
上至三公九卿、下至普通读书人,都十分看重此三人的点评,到他们家中拜访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就为了获得一句评语:这对于普通人来说,获得了好的评语当做加入士人群体的敲门砖;对于有身份的人来说,得到他们三人的夸赞也能够更加提升社会地位和知名度。
南阳郡的宛县有一个富商,名叫张汎,跟后宫中的某女眷沾亲带故,再加上他本人很会做一些精雕细琢的玉器珍玩,于是凭借着这一手本事与宫中的宦官建立了联系。
张汎用大量的工艺品把宦官哄舒服了,因此如愿得到了手握实权的官位,然后滥用公权力大肆谋取私利,在当地无恶不作、贪婪暴虐。
岑晊和贼曹史(主管盗贼之事)张牧劝说成瑨,让他赶紧下令抓捕张汎等人;成瑨的确按照岑晊的提议将张汎逮捕入狱,后来朝廷颁布了大赦天下的诏命,但是成瑨还是将张汎处死了,不仅如此,还把张汎的族人、宾客共二百多人全都抓起来杀了。这些事干完之后,成瑨才将整件事情的处理结果上报给刘志。
小黄门中有个晋阳人,名叫赵津,也是个作恶多端的卑鄙小人,一整个县的老百姓都在他的压迫之下痛不欲生。
太原太守平原人留刘瓆(音“质”)让从属官王允前去抓捕赵津,王允也在大赦天下的诏命下达了之后将赵津处死了。
一般来说,大赦天下之后,犯人身上的罪名就被消除,官员不应该再继续处置,所以中常侍侯览让张汎的妻子给张汎写伸冤诉讼的文书,然后宦官们也趁此机会狠狠地弹劾了成瑨和刘瓆一把。
刘志得知成瑨、刘瓆竟敢违抗自己的诏命私自处理犯人,气得火冒三丈,马上将成瑨和刘瓆押送回京、打入监狱。
有关部门顺从刘志的旨心意,上奏提出成瑨、刘瓆二人应当处以弃市之刑。
山阳太守翟超任用山阳郡人张俭为东部督邮(负责监督检查)。
侯览的老家在山阳郡防东县,他家里人仗着宫里有靠山,在当地作恶多端、老百姓叫苦不迭;后来侯览的母亲去世,灵柩送回防东县下葬,侯览为她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坟墓,已经完全超过了她该享有的墓葬标准,因此被张俭给举报了。
而侯览提前得知张俭写了奏疏举报自己,于是派人把这封奏章拦了下来,最终并没有递交到刘志面前。
张俭看见自己的奏疏石沉大海,心里清楚这是侯览在从中作梗,于是带着一伙人把侯览在防东县的宅子给捣毁了,并将他家的财产没收充公,随后将办案过程形成文字汇报给了朝廷,然而这封汇报文书也被宦官扣押了下来,没有给刘志审阅。
徐璜兄长的儿子徐宣当时身为下邳令,铆足了劲盘剥百姓、鱼肉乡里,早年间想求娶前任汝南太守李暠的女儿,但是遭到了李暠的拒绝,于是他派出手下的官兵来到李暠家,强行将他的女儿带走,将她调戏轻侮了一番后,将其射杀。
东海国国相汝南人黄浮得知徐宣干出了如此凶残恶毒之事,马上带着官兵收捕了徐宣的家人,无论男女老少全都一一进行了严刑拷打。
黄浮的手下一个劲儿的劝他别这么做,不要得罪宦官,黄浮回答:“徐宣这种祸害百姓、强抢民女的恶人,就是国家的害虫!我今天把他杀了,就算明天给我判死罪,也心甘情愿!”
说完,黄浮立刻将徐宣定为弃市之刑,在闹市中处斩,然后将他的尸首丢在路口示众。
徐宣被处死后,宦官们更是大力地在刘志面前把黄浮污蔑诋毁得一塌糊涂,终于激起了刘志的怒火,于是张俭的上司山阳太守翟超和东海国国相黄浮全都被剃去头发、戴上枷锁,发配到左校服刑。
太尉陈蕃、司空刘茂联名为成瑨、刘瓆、翟超、黄浮等人求情请命,引起了刘志的不满。
有关部门顺着刘志的心意,参了陈蕃和刘茂一本,于是刘茂吓得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只剩下陈蕃一个人坚持上疏:“如今叛胡联兵和盗贼此起彼伏、此消彼长。以身体和四肢做比方,现在我国的四肢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而陛下的国政处理得又是一锅粥,五脏六腑也病入膏肓了!
我每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就是担心陛下成天与奸诈、自私、卑鄙的混在一起,耳朵里听得都是谄媚、诋毁之言,忠臣的批评指正、劝谏忠言您现在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啊!
现在简直是国政一塌糊涂、朝堂乌烟瘴气、社会动荡不安,就没有一个是能让人放心的。
陛下在成为天子前,也是一个诸侯王,您应该知道,即使是诸侯王这种资产只有一百来万的家庭,后世子孙也是兢兢业业的维护和承袭,生怕家族的荣耀断送在自己手上;更何况现在您已经是天子了,继承的是先帝的基业,掌握的是天下人的财产——这怎么经得起一丝一毫的懈怠和放松呢?
就算您不爱惜自己,难道您不想想先帝开创大汉江山时的艰难困苦吗?
前段时间,梁氏那五侯(梁胤、梁让、梁淑、梁忠、梁戟,与梁冀同时期剿灭)荼毒百姓、危害社会,多亏了陛下的英明神断,将梁氏一族全部剿灭,使得全国老百姓普天同庆。
所有人都觉得梁氏一族诛灭之后,社会将会安稳太平、生活将会重回安宁,没想到开心了还没多久,陛下又让身边的宦官掌权,再次走上了梁氏嚣张专横的老路,甚至局面变得更糟,老百姓受到的压迫更深。
小黄门赵津、奸人张汎等人为非作歹、奸险阴毒,与您身边的宠信之人结党营私、狼狈为奸;因此前任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才对他们出手,将其处死。
的确,大赦天下之后不应该再继续处决犯人了,但是希望陛下能透过这一行为看清楚刘瓆和成瑨二人对朝廷的一片忠心,看清他们二人对奸邪之人的痛恨之情——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为百姓铲除奸凶、为陛下清楚贼党,您又何必对成瑨和刘瓆二人恨之入骨呢?
宦官这伙低贱卑鄙之人,花样百出、巧舌如簧,脑子里各种各样的鬼主意,肚子里全是坏水,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陛下忽悠得团团转,分不清真假善恶,所以您才大发雷霆、怒不可遏。
本来您对刘瓆和成瑨严加指责就已经很过分了,现在甚至还想把他们处以死刑,这得寒了多少人的心呢?岂不是让奸人更加猖狂了吗?
前任山阳太守翟超、东海国国相黄浮,秉公执法、克己奉公,不因权贵的压迫威胁而屈服,对于迫害百姓之人恨之如仇,所以翟超没收侯览的财物充公,黄浮诛杀了强抢民女的徐宣,皆是因为侯览和徐宣犯下的罪孽太过深重,所以翟超和黄浮才没有因为大赦天下就宽恕这些罪人。
侯览这种贪残小人,没收财产这一处罚已经够轻的了;徐宣做的事情如此反人类,简直是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当初丞相申屠嘉要求谴责邓通,得到了孝文帝(刘恒)的许可;洛阳令董宣呵斥湖阳公主(光武帝刘秀的姐姐),得到了光武帝的赏识和奖励——这两个臣子难道被定罪处刑乃至于被处死了吗?
如今宦官们勾结在一起,排挤忠臣、构陷贤者,所以一心为国、忠心耿耿的大臣才会身陷囹圄、惨遭刑侮,面对这些诽谤与谗言,我必须要站出来坚决为忠臣们发声!
陛下应该收回宦官们手上的权力,将他们全部驱逐清退,再任用品行端正、忧国忧民之人来担任处理尚书事务的官员。
您应该多与清正纯良、厚道宽仁之辈交流相处,远离那些阿谀奉承、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小人。
如果陛下能够悬崖勒马、力挽狂澜、改过自新,那么何愁祥瑞和福气不会降临于人世间,何愁天下不太平安乐呢?”
刘志完全把太尉陈蕃的话当耳旁风。
于是宦官更是对陈蕃恨得咬牙切齿,每次陈蕃上奏举荐人才、提出建议,总是会被宦官以刘志的名义原封不动的退回去,就连太尉府中的从属官也都被宦官找茬、穿小鞋、定罪,不过宦官考虑到陈蕃的名气太大、影响力太深远,一直不敢对他有所动作。
平原人襄楷来到宫门前递交了一封奏疏:“上天想要表达什么,就会有对应的天象出现。
太微星代表的是天子之庭,同样也象征着五帝,然而前段时间金星(太白)和火星(荧惑)却频频出现在太微星附近,这样的天象在占卜学看来,对于天子是非常不吉利的。
随后,金星、火星又出现在了房星、心星附近,房星象征着天子明堂,心星的三颗星分别象征天子、太子、庶子,在占卜学看来,这意思就是说天子当前还没有子嗣。
前年冬天出现了异常寒冷的气候,大量飞鸟和禽兽被冻死,水里的游鱼龟鳖也难以存活,京师附近的竹子和松柏这种耐寒而又坚韧的树木也都枯萎凋零了。
我的老师说过:‘松柏和竹子被冻死,不出两年,这份灾难要降临在天子头上。’
今年的春天和夏天,不断地出现冰霜、雨雹、雷电天气,这就代表着臣子在朝堂、社会上专权蛮横,代表着纯良贤德的忠臣深受其害。
太原太守刘瓆、南阳太守成瑨,是为国家除奸、为老百姓剿恶的忠良,他们处死的那些人,早就已经在老百姓心里被诛杀一千遍一万遍了。
陛下不加以考证核实,盲目听信了宦官小人的诋毁,竟然让忠臣受到了牢狱之灾、发配之刑。
三公多次上书为刘瓆、成瑨求情,但是不仅得不到陛下的谅解,反而就连求情之人也要遭受谴责和辱骂,您怎能如此强硬的捂住忠臣之口呢?将来还有人敢为您提出有建设性的忠言吗?
错杀无罪之人、迫害忠良之臣,子孙三代都是要遭报应的!
陛下即位以后,杀了不少人,梁氏、寇氏、孙氏、邓氏一个接一个的被灭族,元凶首恶固然该死,但是被牵连其中的人难道真的就没有被冤枉惨死的吗?
李云上书说您‘闭目塞听’,触犯了您的忌讳,但是真正贤明通达的君主是不应该有什么忌讳可言的。
杜众甚至上书表示愿意与李云一同赴死,就是希望您能因此醒悟,希望您能意识到宦官作威作福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然而您还是固执己见,批准了将其处死的文书,大家都知道他们二人死得有多冤。
从大汉开国以来,从来就没有哪位皇帝因为臣子直言进谏而惨遭杀害的,您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分、太狠厉了!
周文王只有一个妻子,但是他却拥有十个儿子;如今陛下后宫中的女眷有好几千人,竟然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生出来,这难道不值得反思吗?
陛下应该好好注重自我修养和执政水平的提升,减轻对臣子们的刑罚,对直言极谏的忠臣保有一颗宽仁之心,用《螽斯》中所说的‘不嫉妒、不攀比、不争抢’来营造和谐友善的后宫氛围。
从春秋开始,就没有哪一代帝王碰上黄河水变清这事儿的。
我认为,黄河代表的就是诸侯,清澈代表的是阳气,浑浊代表的是阴气。
如果黄河从浑浊变得清澈,那就代表阴气逐渐转变为阳气,也就预示着诸侯中有人想要谋反称帝。
京房所写的《易传》中说:‘黄河水从浑浊变清澈,预示着天下太平。’
如今上天星辰逆转,大地震动不断,人民群众饥荒疫病接踵而至,天、地、人都已经乱成这样了,反倒黄河水却变清了;在春秋时期,祥瑞麒麟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孔子认为这所谓的‘祥瑞’也属于灾害之一。我认为这两种情况是一样的。
希望陛下能腾出时间,让我为您好好分析一下当前的局面和急务。”
襄楷的奏疏交上去之后,刘志并没有予以回复。
十多天以后,襄楷再次上书说:“商纣王沉迷酒色,于是妲己来到了他身边;叶公子高喜欢龙,于是真正的龙降临到他的屋前。
黄门、常侍都是些阉党,是受过腐刑的连上天都抛弃的人,而陛下却对他们异常喜爱信任,已经与正常的偏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您还没有孩子,难道就是因为宠爱宦官的缘故?
您在宫中为黄帝、老子、佛陀修建了祭祀祠堂,在草民看来,这些流派思想只不过是一些不切实际、脱离现实的虚无缥缈之言,然而即便如此,其理念至少也崇尚淡泊、顺其自然、追求清净,既珍视生命、厌恶杀戮,又推崇俭朴、排斥奢靡。
然而陛下却纵欲无度、不加节制,残害忠良、有违常理,您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违背了您所信奉的黄、老、佛三道,怎么还能指望靠着祭祀祝祷来获得福气庇佑呢?
佛陀不会待在一颗桑树下超过三天,就是为了加以克制,以免对某一个地方、某一个事务产生留恋之情,如果陛下也能这么做,那才算真正的诚心,才能最终顿悟大道,获得真正的解脱从而羽化登仙。
如今陛下完全沉迷在女人的温柔乡中,把天下的美人儿都收集到宫中供养起来,饮食也是要琼浆玉露、玉膳珍馐,极尽所能的搜罗天下的美食奇味——这又算什么遵守黄帝、老子的清静无为之道呢?”
襄楷的这封奏疏交上去之后,刘志马上让他到尚书部门去问话。
襄楷在回应时提到:“以前皇宫之中是没有阉人的,自从孝武皇帝(刘彻)在晚年时多次在后宫中流连,为了那些女眷们着想,才把身边的服务人员都换成了宦官。”
尚书部门的人受到宦官的指使,上奏汇报:“襄楷说话答非所问,毫无依据,完全违背了经书典籍上的思想观点,还借着天文之事大做文章,强词夺理地狡辩,对皇帝的私生活指指点点、议论诽谤。
应该把襄楷交给司隶校尉定罪,先将他打入洛阳监狱。”
虽然襄楷说的话毫无避讳且言辞激烈,但是刘志心里清楚,他说的这些东西基本上与天象占卜的学说能够对上,所以并没有定他的死罪,只是交给司寇部门服刑两年。
从汉章帝(刘炟)永平年间以来,大臣、官吏、百姓之中渐渐有人开始研习佛家学说,但是天子对此并不感冒;直到刘志即位以后,才真正对佛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常常亲自礼佛祝祷,民间对于佛学的研究也越来越盛行了——这就是襄楷在奏书中提及佛法的原因。
符节令汝南人蔡衍、议郎刘瑜上表为成瑨、刘瓆求情,由于言辞恳切激动,也被刘志罢免了官职。
最终成瑨和刘瓆死在了监狱之中。
成瑨、刘瓆向来为人刚强正直,对于经书典籍、术数学问有很深的研究,在当时社会上时响当当的德才兼备之人,所以有很多人都为他们二人的离世而感到惋惜不已。
岑晊和张牧畏罪潜逃,保住了一条命。
岑晊逃亡的路上,他的亲朋好友都争着给他提供避难躲藏的位置,只有贾彪紧闭屋门,拒绝接纳岑晊,惹来了不少人的埋怨。
贾彪说:“《左传》中说了:‘找准了时机之后再行动,不要拖累他人。’
公孝(岑晊 字 公孝)得罪了天子,获罪是理所应当的,我作为朝廷的大臣,不拿着刀枪剑戟去捉拿他就已经够仁慈的了,难道我还要帮他?”
于是大家都被他说服,纷纷赞赏他的眼光和见识。
贾彪之前担任汝南郡新息县县长的时候,那段时间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好多人家生了孩子后都直接遗弃不养,于是贾彪定下了一条规矩,将抛弃孩子与杀人之罪等同起来。
新息县城南有盗贼抢劫伤人,城北有一个女人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贾彪赶紧出府登车准备前去处理。
从属官员刚要拉着车去城南处理盗贼伤人之事,贾彪生气的骂道:“盗贼伤人太正常不过了,如果他不伤人那就不是盗贼;而母亲杀死自己的孩子,这件事情已经触犯了人伦道德,严重违背了人性!”
说完便急匆匆地赶着车往城北而去,给杀子之母定罪。
城南的那个盗贼得知贾彪如此办案,佩服于他的智慧与仁德,也主动来到官府自首了。
几年后,新息县中弃养幼儿的家庭越来越少,有上千户人家都会好好地把小孩抚养长大。
当地人都说:“贾县长就相当于是这些孩子们的父亲啊!”于是新息县中的新生儿都改姓为“贾”。
9.河内郡人张成会利用风向来占卜吉凶(即 风角),预测到什么时候即将大赦天下,然后便指使儿子去杀人,这样既杀了人也不会被处刑。
司隶校尉李膺下令逮捕张成的儿子,然而又一次遇上了大赦天下的诏命,使得案件不了了之,李膺早就看不惯他们这种利用占卜技能钻法律漏洞的做法了,所以坚持处死了张成和他的的儿子。
早年间,张成凭借着这一身会占卜的本领和宦官搞在了一起,就连刘志也对他的占卜技术有所耳闻。
宦官教唆张成的学生牢修上书举报:“李膺等人暗中给太学院中游学之人提供资金,与学生、门徒相互勾结,互相吹捧造势,逐渐发展为了以李膺为首的党派团体,这些人聚在一起议论朝政、散布对朝廷和陛下不利的言论,有扰乱社会风俗的嫌疑。”
刘志看到这封举报信之后怒火中烧,直接给各郡国下令要求他们抓捕李膺及其党派中人,并且将这些“党羽”所谓的“恶行”和“奸计”通报全国各地,让所有人都对他们这帮人同仇敌忾。
被抓捕的李膺“同党”经过了一番调查审问之后,办案文书交到了三公府,由三公进行审理。
太尉陈蕃把办案文书退了回去,说:“本案调查的这些人,都是有口皆碑的名儒,都是一片赤忱为国家奉献一生的忠臣,像这样的人才,就连他们十世以后的后代都值得被优待、犯了错都值得被宽恕。
现在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祸乱朝纲、动摇社会的罪行,怎么能在毫无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就平白无故的把人抓来拷打审问呢!”
于是陈蕃坚持不愿意在办案文件上签字。
刘志看到陈蕃拒绝签署办案文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下令将李膺等人关进了黄门北寺狱,又经过了一轮的拷打审问之后,狱词中又提到了更多的人,包括太仆颍川人杜密、御史中丞陈翔还有陈寔、范滂在内共二百多人全都被牵扯进了本案之中。
有人听到了风声之后仓皇出逃躲避抓捕,刘志便让各地张贴重金求购的悬赏令,发动全国各地的力量对这些“党人”进行追捕,不仅如此,刘志还派出了大量的使者开展搜捕工作。
陈寔说:“如果我不进监狱,那么大家心里就都没底。”说完便主动前往监狱自首。
范滂也来到了监狱中,狱卒对他说:“被牵连的人,都是用于献祭皋陶的祭品。”
范滂回道:“皋陶是尧帝手下正直公平、明察秋毫的贤臣,他知道我没罪,一定会替我向天帝辩解;若我真是个罪人,就算你们献祭了我,皋陶这样的人也是看不上我的,用罪人来祭祀他有何用?”
这番话让狱卒哑口无言,也不再用那么严苛的手段进行拷问了。
陈蕃再次上书劝谏,刘志实在看不惯陈蕃说的那些话,越看越心烦,于是找了个理由说陈蕃“识人不明,任用的人都不称职”,下令免去了陈蕃的太尉一职。
当时被牵扯进“党人案”的基本全是名满天下的贤人,度辽将军皇甫规一直把自己看成是西州地区的知名人物,他觉得自己没有被牵涉其中就说明名气还不够大、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还不够高,因此感到十分没面子。
为了强行挤进党人案中,证明自己是个远近闻名的人才,于是皇甫规上书举报自己:“前任大司农张奂是我曾经推举过的人,我也算是跟他一个党派的人呢!
还有,我之前被发配到左校服刑的时候,太学生张凤等人上书为我求情,也足以证明我受到这些党人的支持。
此次党人案,我理所应当牵涉其中。”
刘志看到皇甫规的奏疏后,直接放在一旁没搭理他。
颍川郡人杜密的社会地位和名望一直以来与李膺差不多,在士人圈子里,单独提到“李”、“杜”就默认是李膺和杜密,所以他俩这一次也都同时被关押了起来。
早年间,杜密担任北海国国相时,在春天巡视郡县,号召、指导老百姓下地干活,了解民生疾苦、赈济困难群体;到达高密县的时候,见到了乡里的一个啬夫(基层办事员),名叫郑玄,杜密看到郑玄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于是给他任命了一个郡中的职位,然后送他去进修了,多年以后,郑玄果然没有辜负他的赏识,成为了桃李满天下的一代宗师。
后来,杜密辞去北海国国相一职回到老家,每次去面见郡守或县令的时候,总是会送去礼品托他们帮自己办事。
杜密的同郡(颍川)人刘胜当时也辞去了在蜀郡的官职,回到乡里,每天都紧闭屋门,拒绝与任何宾客产生交集。
颍川太守王昱对杜密说:“刘季陵(刘胜 字 季陵)清高风雅、与世无争,不少公卿大臣都很推崇呢!”
杜密知道王昱话中有话,多半是讽刺自己辞官归乡之后还与官府有往来,便回答道:“刘胜身为蜀郡太守,好歹也是一位朝廷命官,陛下也是以上宾之礼来接见他的,哪里亏待他了呢?
然而即使刘胜承担着如此重要的职责、享有如此崇高的社会地位,在遇到有能力、有见识、有修养的人才时,也不说向朝廷举荐;在听到诋毁诽谤忠臣贤良的话语时,便装聋作哑,一句话都不说,生怕受到牵连而获罪。
由此可见,他只不过是一个明哲保身、苟且偷生的人罢了,最多也就跟个发不出声音、走到生命尽头的寒蝉差不多,在我眼中他是个十足的罪人。
当今社会上的那些目标远大、能力出众、聪慧过人的贤才,我杜密可推荐了不少;
那些素质低下、品行卑劣、行为放诞之徒,我杜密也都不遗余力地检举揭发——
正因如此,才让府君大人赏罚分明、任人唯贤且及时高效的铲除凶恶,使您越来越受人民群众的爱戴和敬畏,让您的美名传扬得越来越远,那刘胜难道比得上我的万分之一吗?”
颍川太守王昱被怼的无话可说,脸上一阵又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袭来,往后面对杜密态度越发和蔼可亲、礼遇也越发隆重起来。
10.九月,刘志任命光禄勋周景为太尉。
11.刘志罢免了刘茂的司空一职。
冬天,十二月,刘志任命光禄勋汝南人宣丰为司空。
12.刘志任命越骑校尉窦武(窦皇后之父)为城门校尉。
窦武在任期间,任用了很多当时有名望的儒生,他自己也是一个清高廉洁、刚正不阿的人,对奸党恶人深恶痛绝,根本不屑于去巴结宦官、豪强,妻子儿女的吃穿用度保持在够用的程度即可,刘志和窦皇后下发的赏赐基本全都分给太学生以及贫穷困苦的百姓,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因此,窦武深受人民群众的夸赞和爱戴。
13.匈奴和乌桓得知张奂率兵前来,出于对张奂的畏惧,都纷纷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地投降,共有二十多万口人投降于张奂。
张奂诛杀了叛胡中挑事挑得最凶的头领,剩下的人都得到了赦免和抚慰。
鲜卑人不愿投降,带着人逃出了塞外。
刘志担心鲜卑檀石槐的实力变强了之后难以压制,于是派遣使者带着王印前去将檀石槐封为“鲜卑王”,并且提出希望与鲜卑和亲的请求。
然而刘志赏赐的王爵以及和亲请求全都遭到了檀石槐的拒绝,不仅如此,他还在边境地区发动了更为严重的侵扰和破坏。
檀石槐把地盘分成了三部:
东部为:右北平郡东部直至辽东郡,还包含了紧邻的扶余国、濊貊种的二十多个城邑;
中部为:右北平郡西部直至上谷郡的十多个城邑;
西部为:上谷郡西部直至敦煌郡和乌孙国的二十多个城邑。
檀石槐分别安排了大人头领管理上述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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