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风飘絮（四十四）
“啊，你啊 。不是你还是谁？”
晓武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对着杨末驽嘴巴。
杨末虽然不知道婆婆为什么而哭，晓武又为什么这样说。但她明白，晓武这样是为了哄婆婆高兴。
虽然自己莫名其妙被躺枪，但为了晓武，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给婆婆道个歉就道个歉，她是自己婆婆，自己老公的妈，又不是外人。
“妈，别哭了，都是末儿不好，末儿回来晚了，让妈妈担心了，想念了是不是？想末儿了是不是，妈？”
末儿脆生生地叫着，又拉起婆婆的手，撒娇地一摇一晃。
“妈，妈，妈妈………妈 妈，妈，末儿回来了，明天末儿领您出去吃好的，完了看电影，完了我们娘俩去洗脚，到时让那个师傅给你好好捏捏揉揉。你上次不还说捏脚很舒服吗？好了，妈，别哭了，再哭我也要哭了啊。我和晓武一起哭。”
杨末说着，摇着晃着又在蔷妈后面抱住蔷妈肩膀。
晓武笑着看着自己的老婆，她总是这样阳光这样活力满满，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在她这里便不成问题，瞧她哄妈妈的样子，多么可爱。
果然，蔷妈在末儿的温柔攻势之下，慢慢转阴为晴。虽然并没有笑，但脸上表情舒缓多了。
送妈妈回自己房子以后，杨末和晓武回到自己卧室。
“找我商量什么事啊？宝宝。”晓武拥着杨末，内心一片柔情。
“心有灵犀？我以为你知道呢？”杨末咧咧嘴巴。
“我知道啊，但是我得知道我知道的是不是就是你要知道的。”晓武笑着对杨末说。
“你说的这绕口令，把我都要绕迷糊了。我说，咱们把奶奶接上来吧，和咱们一起住。咱家有的是房子啊。你说怎么样？”杨末道。
“这个……”晓武听完杨末的话，面有难色。
“怎么了？不行吗？”杨末看着晓武，很奇怪。
“不是不行，只是奶奶晕车，坐不了车，再者奶奶自己也不愿意离开乡下。”晓武道。
“这个呀，我都想了过了。奶奶晕车，给他喝最好的晕车药就好了。奶奶不愿意离开她那个家，其实我想她要是上来了，恐怕就不会愿意回去了。和我们一起，一大家子又说又笑，多好啊 。”杨末笑道。
“这个，以后再说吧。”晓武道。
“为什么呀？”
“这个……”
“你倒是说话呀。”
“总之不好。奶奶不高兴，妈妈也会不高兴。”晓武想了一会，低声说。
“哦？”
杨末看晓武吱吱唔唔，后面又提到蔷妈，她多么聪慧的一个人， 立马就明白了。
本想再坚持，看着晓武为难的脸色，于心不忍，于是止住了。
“那好吧，老公。不过想想，105岁的奶奶，一个人住在乡下老家，想想还是怪心疼的。”
杨末想放弃，又由不得地冒出一句。
“奶奶有邻居王婶照顾，生活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晓武看杨末没有再坚持，心头一阵轻松。
和自己的老婆争执，总不是令人愉快，况且又是如此善良又活泼可爱的老婆。
“那，能不能接奶奶上来住一段时间，就一小段。”
杨末说着，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半个手掌心的距离，好像时间在她手里就是这样一段一段像葱段一样的东西。
“这……”
晓武想不到杨末换一种方式又来。
“老公，你能不能干脆一点啊，不要这，那的，到底行不行嘛？”
杨末开始使出杀手锏，撒娇加赖皮，猴在晓武身上，不停地开始扭麻花。
“就一小丢丢，一小丢丢时间。”
杨末伸出刚才那两个大拇指和食指出来，这次这两个手指捏在一块，感觉时间又成了芝麻大小的颗粒形状了。
“你想想，奶奶可是生活在民国的人哪，奶奶一定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呢，我想听，老公———”杨末看晓武不吭声，继续撒娇。
“好了，你要把我拧成冰激凌吗？”晓武被摇得头晕。
“你说行不行？行不行嘛，老公……”
“行，行。不过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好不好，老婆，求你了。”
晓武面对杨末的车轮温柔战，唯有改变战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为什么这样 ？你！”杨末有点愠怒。
晓武没办法，指指妈的房间：
“等妈消消气先。”
听到这句话，杨末听话地闭上嘴巴。
不是这句话有多厉害，而是杨末因这句话想起晓武给她说过的话，给她说过自己在外多年，没有尽孝，回来爸没了。
杨末一直记得晓武回家后看到公公放在桌子上的相片，那种伤心欲绝的表情。每每她从黑夜里偶然被一种低低地努力压抑到几乎窒息然而又止不住的啜泣省所惊醒。
她的心都要碎了，然而她又只能装睡，她知道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让她担心。
他长期不能自拔地沉在自己的悲痛中，那是因为他深深的自责，深深的埋怨。
他为自己年轻时率气出走，长达八年和家里音讯不通，他以为自己这是在奋发努力，釜底抽薪，不成功不回家，不成功妄见父母。
他以为这是自己的满腔豪情以及志气，他以为等他赞誉而归，等他带着金钱和成功归来，一定可以给父母一个大大的惊喜。
谁知道，他竟然没有了父亲，父亲竟然在期盼中失望地离世。父亲在临死之前，也没能等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是好是歹。
让父亲带着一肚子的担心挂念失望期盼离开人世，到达那边世界还不能舒心了无牵挂地重新生活，这是他这个儿子干出来的事吗？
晓武因此而倍受自己的良心折磨。
千回百转之下，他将自己对父亲的愧疚一并回馈给母亲，所以，对待蔷妈，他努力让自己做到百依百顺。
杨末当然了解这些。因此心甘情愿闭上自己的嘴巴。
第二天，晓武早早起来去了公司，杨末打电话推掉一些手头的事情，收拾好后，带婆婆一起出门去公园。
公园里，蔷妈和这个阿姨那个婶婶聊聊，又和那家婆婆的孙女玩玩，这些都是蔷妈的熟交。
这些阿姨婶子一溜声地夸蔷妈妈有福气，不仅儿子能干，连媳妇也特别乖巧孝顺，说蔷妈这是前辈子修来的，福深着呢。
两个人游游串串。杨末陪婆婆做跳了一会广场舞，又唱了一会歌。快到中午，蔷妈给自己的老姐妹们说：
“到点了，该回了。酒店吃饭去，一起去吧。”
大家一窝声又把蔷妈妈很紧实地羡慕一番，杨末心中好笑，憋着没让自己笑出声，两人一先一后走进国际大酒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