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开始(出狱以后)上篇
01/出狱
大雨磅沱,狂风肆虐。连续风和日丽达三个月的天,在我出狱的日子,终于变了脸。也许,连老天爷都觉得我不能被宽恕,我就应该去死!
我叫梁鑫 男 47岁 研究生学历
12年前,也就是我35岁的时候,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4年。因在服刑期间表现优秀,三次共减刑期2年。今天,是我出狱的日子,我从头开始、重新做人的日子。
可,我杀的,是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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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鑫,出去后好好做人。你是有能力有未来的,不要被别人的歧视和冷漠击垮,相信自己,好好的”!
“谢谢,解警官”。
踏出狱门外,不出所料。没有人迎接,当然,恐怕也没有人希望我出狱吧。
大雨很快把我淋透。身上这件12年前的衬衫,雨中还是弥漫着酸臭的味道。就像我自已一样,已经不是什么好东西。
02/返途
监中十二载,世界变了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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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请给我一張到祥川的车票。”找了很久排了很长,终于到了售票窗口前。
售票员板着脸:“说了多少遍,身份证、身份证,出门不带身份证出什么门呀,不在家好好呆着。”
我有点懵,接了句:“我不知道啊,我以前都不用的。”
正说着,车站警务室的民警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不耐烦地说:“过来,到警务窒给你开个证明。下次还不带,车站都不要进来了,刚脆走着回去不是更方便。”
看到警服,嘴角就有点儿发怵。在狱中,着警服者手中的警棍没少往我身上招呼。
也许,这位老警察有点儿经验。发现我的不对劲之后,马上对讲呼叫同事。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围住,似押非押的到了警务室。
刚才没注意看这老警察。挺着啤酒肚,脸上蛮多肉,还学年轻人烫头发,特别是笑起来很邪性,给我不寒而栗的感觉。
老警察先开口问:“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号码多少?”
在我回答时,三人中年轻些的小警察飞速在键盘上敲击。我回答完,他也停止了动作,收起脸上的笑容,且很快地把警务室的门锁上。
另外两人觉出严重,把我重重地按倒在地上。一切发生太快,我脑中只有空白,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窗户外不时有人往里打探,凑着这份让我屈辱的热闹。
只到《释放证明书》摆到桌上,三人才缓和下来。还是那油头滑面的老警察先开口:“误会,一场误会。”
我很愤怒,摸着火辣辣的脸。可,我能怎么办,报警吗?他们就是警察!再安我扰乱公务关起来?
03/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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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大多数人眼中,是温暖的港湾,停靠的彼岸。
12年前。在争取过程中,随着我一刀刺进她的腹部,我就没有家了。所有人都觉得我很残忍,是个冷血动物,连自己共枕眠的老婆都忍心下杀心。大抵,除了公安局负责我案子的警察,没有谁会关心为什么吧!
我拿出钥匙,想要打开曾经属于我的房子的门,拧了半天,却怎么也打不开。
房门上没有厚厚的灰尘,锁也比较新,丝毫没有荒废12年的样子。我使劲敲门,大声呼喊:“有人吗?有人吗?”
几声呼喊过后,门开了,隔壁邻居的门开了。这是我出狱后第一个熟悉的面孔,邻居还是12年前的那户人家。
我热情地问好:“张阿姨,您好。我是梁鑫,您还记得我吧,12年前的邻居。”
张阿姨肉上的肉微微抽搐,但很快缓和:“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那件事和你的名字,方圆十里谁不知道!”老人家说着,顿了顿,胆颤地问,:“那个,你不是在监狱吗?该不会?”
“我已经出狱了,刑满释放”。我忙接过她的话。
老人家这才露出久违的笑容:“出狱好啊,重新做人,从头开始!”
“现在,这住着人吗?”我指着以前的房子问张阿姨。
张阿姨也知无不言:“住着。你抓进去后,你老丈人就把这儿卖了。这些年,换了好几批人住。刚开始没人敢买,嫌晦气。后来,旁边建起学校,成学区房了,很多人都争着买。”张阿姨侃侃而谈,没有半点请我进她家喝杯水的意思。“你老丈人去年心脏病发,也走了。以前多温馨的一个家,现在就你一个人了,造孽啊造孽。”
“老伴,你和谁聊天呢?”一个老大爷在屋里的问声传出,我听出了是张阿姨的老伴罗叔叔。
张阿姨很平常地回答:“老罗,来看看,以前咱邻居梁鑫。他出狱回来了!”
匆匆的脚步,重重的关门。张阿姨也消失在了门前。户里继而传出争论声。
04/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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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家,现在房子也没有了。
按照监狱里警官的嘱咐,我来到派出所,办理身份户籍。
12年前,我自己报警后,最先到达现场的,就是派出所的民警。当年,虽然没上派出所的警车,被刑警队带走了,可先到的派出所民警对我,手下那是毫不留情。
我走进了派出所。
一个小辅警很礼貌地问我:“同志,您有什么事?”
“我来办理身份户籍。这是我的《刑满释放书》”。我边说边从包里掏外掏。
小辅警很机敏,往后退两步,唤来了派出所的所长。
这所长我认识,当年我的案子他也出警了。之所以我记得,因为他是第一个冲进房,拿枪指着我,大声威慑‘不许动’的人。
所长并未直接安排给我办理证件,而是把我很礼貌很尊重地请到他办公室。
沏了杯茶,两人面对面坐着。
也许,在监狱12年,不太会与人打交道了,我一直沉默。
他的第一句话让我很诧异:“梁哥,你不是坏人。”
我苦笑一声:“都被判决14年,执行了12年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变得严肃:“但是,你是个男人!”
这是出狱后,第一次让我温暖的场景。不是家,不是亲人,却是将我亲手抓捕的人。我喝了口茶,反问他:“我怎么男人的?”
“陶汝南在去年被抓了,判了死缓。他在任区长、副市长期间,先后贪腐1700多万。收受礼金、礼品,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亲属的经营活动谋取利益;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干部选拔任用、企业经营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其中,受贿问题涉嫌犯罪。在调查过程中,他主动交待了12年前和你老婆的不正当关系,以及伙同财政局长,对你这个当时风光无限的高级会计师的打压。还坦露了你出事当天你把他俩抓现形的事实。”。
我打断他,问:“死刑还没有执行吗?”
他并未回答我,继续刚才的话:“也就是在那时候,这件事登上了头版头条,舆论开始倾向于当初对这事只字不提的你。你老丈人也因为这事,心脏病突发死的。”
他这完,端起杯喝茶。我又重复问:“陶汝南死刑执行了吗?”
茶杯到嘴边,又放下,叹了口气:“听说,他家里积极上缴贪污财物,请律师,现在改判无期了。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有所长的关照,我很快办理完。匆匆离开派出所。
05/走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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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对我而言,给了我一切,却更残忍地剥夺索回一切。我没有家、没有亲人,没有了一点点留念。
也许,远走他乡,从头开始是不错的选择。
在监狱时,有个来着云南大理的狱友。听他说过大理的风景:苍山洱海、南诏古都、风花雪月;大理的美食:黄焖鸡、海稍鱼、乳扇、生皮;大理的人文:白族习俗、本主崇拜、茶马古道……在他绘声绘色的讲叙中,大理也在我心里种下种子。
到大理时,天刚蒙蒙亮。
刚出站口,一阵狂风袭来,我差点儿被吹倒。不得不佩服大理风城的名号,也不经感叹47的我已如此不经风雨。
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走近我,甜美地笑着问:“大叔,您有住宿地了吗?”
我摇摇头不作声。听说在旅游城市,长得甜美可人的背后,往往都是未知的坑。
姑娘没察觉出我的戒备,继续说着:“大叔,客栈是我自己家房子开的,干净大气,价格不贵,您看看照片,很舒服的。”
出于礼貌,我从她手中接过房间的图片。房间很漂亮,装修颇具白族特色,阳台面海,给人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多少钱一天?”我很俗气地问。
“80一晚,现在是淡季,又是自家的房子,很便宜的价格了。”她很真挚地回我。
在一番商讨后,我住进了这家叫“诗莹别苑”的民族客栈。
为什么这件事我要如此详细地讲呢?我本以为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没想到后来,因为这个女孩,我再次被重重打倒,再无翻身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