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價又珍貴的我愛你

我是不吝嗇說「我愛你」的人。

我常常說我愛你，對身邊的人說、對貓貓狗狗說，甚至對物品說——當然，這句話不能隨便跟男生說，若產生誤會那就不好了。

說我愛你的方式有很多種。撒嬌似裝可愛地說若無其事漫不經心地說嘟翹著嘴悶悶地說。我最常用的方式，是將嘴湊到對方耳邊，輕聲細語地說，用氣音說。

每個人聽了我對他們說我愛你的反應不一。有含羞的，有嬌嗔的，有微笑的，有眉眼含笑的，也有笑得比陽光燦爛的。當然，也有飽受驚嚇的。

很偶爾的偶爾的偶爾，才會有人回我一句「我也愛你」。

我的「我愛你」太輕易說出口，我知道身邊的人都不太理解，甚至認為我很怪異。有時會有人問我為何這麼做，我基本上會打個哈哈唬弄過去，偶爾會隨便編個藉口，更偶爾的時候就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語了。

其實，我會這麼做，是因為我媽媽。

媽媽患癌撒手人寰的時候，我才17歲。她離世後的有一陣子，我每天都活在懊悔之中。我懊悔我10歲的時候反對她離婚，我懊悔我什麼都還來不及為她做，我懊悔我從來沒有告訴她我愛她。

我愛她。我。

我根本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其實很愛她——雖然我一直覺得，自己無論做什麼都達不到她的要求。在她面前，我無比自卑。

於是，我決定要我的人生再也沒有「懊悔」這兩個字。於是，我決定要常常說「我愛你」，對我身邊的人說，對貓貓狗狗說，甚至對物品說。

因為，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深淺不一，我們誰也不知道哪一天彼此緣分走盡就會漸行漸遠漸無書，甚至斷絕終結聯繫——很多話語，要及時說出口，不論是我愛你，還是對不起。

這是我媽媽辭世，讓我悲傷之餘，帶給我最大的感觸。

然而，將說我愛你當喝水的我，竟也有開不了口的時候。

遙想那是2012年的時候的事了，莫約6年前。那時候，那名說我燦若玫瑰，說我笑容閃閃發亮堪比陽光的男子有一天問我，你腦袋裡在想著什麼。

其實，我知道當時他在期待什麼。我明白也理解，他的膽怯。或許，只需要我把話說出口，我們就會牽起彼此的手。而我的人生，也將從此有所不同。

但是我卻什麼都沒說。那時候，我是怎麼回應的呢？我一聲不吭，空氣裡盡是沉默。然後，我看著他別過頭，從他的側臉上依稀看到失落。我內心一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把話說出口，最後卻還是默不作聲。

這件事我直到去年回想起來還是挺為自己惋惜，也有些懊惱——我明明那麼喜歡那個人，我明明在他身上找到我希冀渴望已久的情感，我明明心疼他心疼到想要對他傾盡所有溫柔。

雖然，當初對他心動的瞬間，完全是個突如其來讓我措手不及的意外。

然後，我又在一次聚會上錯過一次告訴他的機會。後來，我與那名男子依然維持著友好的關係，直至半年後，我們終於再見面。

到與他再會前，我每天都在想象，見到他的時候，我要跟他說什麼，甚至已預先在腦海裡演練彩排了不下十遍。然而真見到他的面，心中縱有千言萬語，卻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原來，只要能見著他，就是好的，哪裡還需要說什麼。

結果，別說「我愛你」，我連「我喜歡你」和「我想念你」都說不出口。

為什麼說不出口？這道問題我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我想，或許是時間澆熄了愛情，又或者，我並沒有如自己想象中愛他。

可不是嗎？我對他其實一無所知，還對他洗碗的方式頗有微詞。

我對他，也許原來只是喜歡，原來只是好感，原來只是憧憬。

所以我說不出口，無法對他說「我愛你」。

這段長達5年的思慕，我直到去年才終於能夠完全放下。我終於願意好好地，直面地，勇敢地面對這個現實。

現在的我，靜待那個命中注定的人出現。雖然如此，我並不孤單，也不寂寞，更不空虛，就如張曼娟寫的，等待本身也是一種皎潔的幸福。

待他出現的時候，我會好好地跟他說一聲「我愛你」。

我愛你。

愛。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