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脸红

向家男人三代从军。向前进的父亲向光明，参加过抗美援朝，到现在身体里还永久留存着联合国军“赠予”的弹片。大哥向前良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在兰州军区47军某团当过侦察科长，在前线屡立军功，后因战伤复员回家后便威望极高，由此就渐渐垄断了向家堡村支书的职位……

到了向家第三代的时候，长子向前良和媳妇云秀只生有两个女儿，老二家的向阳，便理所当然成了“嫡孙”，被爱党拥军的老爷子向光明又给送到了部队。

但现时天下已经承平，除了台湾尚没有回归之外，香港澳门都已经回归。向阳在西藏当兵倒也算是子承父业，连当了好几年的炊事员，然后光荣退伍了。

唯一的儿子回来了，向前进便打算动用自己的关系，给儿子在县城的机关或者学校什么的，谋一个厨师的职位。别人也许会觉得干厨师没出息，但向前进自己偏就是厨师，足以现身说法。他去和老婆李小翠商量，老婆也是欣然同意，并高度概括道：“当厨师再怎说，也比让阳阳回家务农好的多。在县里有正式工作，将来说亲也好说……”

“噫呀，掌柜的，咱俩可想到一块去了！”向前进忍不住夸道。

“废话，咱俩睡一张床，心不往一块想能成？咱就阳阳一根独苗……”

第二天，向前进就搭班车进了县城，没费什么功夫，就在家属院门口的棋摊上，找到了县工商银行的副行长陈养忠。

他是大哥的老战友，互相救过对方的命。在一次战斗中，双腿半截子被炮弹削去，因了这份军功，他转业后被分配到银行上班，一下子就有了城市户口，子女后代也都鸡犬升天。儿子在东关中学当老师，女儿则在县人民医院当医生。再加上陈夫人在县电视台工作（虽然只是管后勤），一家子的铁饭碗。向前进能第一个想到托情的人自然是他。

二人在附近的面馆坐下说话，听他说了来意，陈养忠抽着烟，良久才说：“咱县上的机关，没有大餐厅，只有领导小食堂，没有点儿关系进不去。县上的学校和医院，条件你也清白，食堂根本就没有啥规模，也没有几个能吃起炒菜……”

“那这事……”向前进原以为只要他开口，这事根本不难办，没想到……

“是这，我可以给你写个条子给东关中学的校长李济才，那是我一个远房表哥，无论如何你先去问一问再说……”

虽然事没办成，向前进还是红着脸，勉强给老陈说了一大堆的奉承话，然后才又步行向东关中学走去。

到了东关中学门口，门房老汉拦住了去路，向前进赶紧掏出了老陈给写的条子，一边递给门房老汉看，一边从兜里掏出一盒金丝猴香烟塞上去。

“李校长到教育局开会去了，你明天再来……”

“你一个门房，咋能知道人家校长的行踪？”向前进以为对方搪塞自己，不想放自己进去，没好气地诘问道。

“错别国舅爷当成门房……”老头用秦腔唱道。

向前进这才明白，眼前的老头是李校长的老丈人。

“倒是我，我，我，我，有眼不识老泰山了……”向前进也用戏腔答道，他戏唱得一般，也不怎么喜欢，但是每每给人家白事掌勺，耳濡目染也会一些。

“看在你这盒窄版的份上，咱又是原上老乡，我不和你计较。总之明天再来，错不了的，迟一些误不了你的事情……”老头连说带唱，边走边拆烟自顾自往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