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盛情难却好相聚
三年，整整三年了。三正百口难辨，满腹委屈却无处倾诉，夜里经常在梦里惊醒，白天在日常的生活中，每天都要面对着质问和谩骂、质疑和嘲弄，内心饱受煎熬。
那一年七月中，周五上午，守正刚好在省城开完会，趁便在家休息两天，听说岭东近几天可能有台风登陆，怕归程遭遇暴风雨，遂提前一天返回滨海县，在家取了换洗的衣服，胡乱吃了个午饭，即驱车出发。
三正周五有接待任务，因陪客人喝了点酒，不敢开车回家，留在了海甲县，周六睡了个懒觉，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洗漱完毕后，想起双周日也没什么地方去，也很久没和守正联系了，不如去滨海县看看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拿起手机给他拨了个电话。不料守正在电话中诉苦，说好不容易碰上到省城开会，趁机回家吃个居家饭，又撞上台风了，准备下午开车赶回滨海。三正也曾遭遇台风天在高速路上开车的惊险，苦笑一下，安慰他几句，说我们这里有妈祖，台风已经十多年不敢来了，遂盛情强邀他在路过时聚聚。
对于三正的邀请，守正已经答应了好几次，但都失约了。这次已经看来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不得不答应说，看情况再定，只怕老天不作美，台风天不是留客天。
三正说，皇帝不差饿兵，吃个晚饭再走总可以吧。守正不好再推托，答应了。
当守正开车快进入海东地界时，又接到三正的电话，探问到哪里了，要不要派人列队迎接。守正笑骂了两句，说，起码要请一班八音大锣鼓，才够诚意。三正闻言，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不敢再开玩笑，说，小心开车，我到高速路口接你。挂了电话后，马上叫司机百通开车直奔高速路口。
三正在叫司机把车停在路口，下了车，点了一支烟，眼睛直往出口处瞄。司机熄了火，也跟着下来。这时，天边起了乌云，慢慢压了过来，压得三正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一会，守正的车在出口冒了出来。三正息了烟，举起手，向着守正，一边大喊一边招手。
守正摇下车窗，挥手示意，把车开了过去，在三正面前停下。
三正向司机要了车钥匙，叫他帮守正开车带路，自己开车在后面跟着。
不到十分钟，两部车在路边的一处名叫“悦客”的饭庄停下，上了楼，要了一间名叫聚友阁的雅间，进去落座。点菜经理随后就到。三正说，要一份猪脚豚干，其它由司机点菜。经理应了一声，和司机出去。
两人互打一拳，又互相拍了拍肩膀，谦让者坐了下来。三正说，云从龙，风从虎，看来天上还是有一朵云随时跟着你。守正说，今年正月初一喝了粥，所以出门不是风，就是雨，不信老人言，吃暗亏，明年还得改一改。
两人好久没见面了，忍不住东拉西扯一番。三正给守正续了一壶茶，问起家里的状况。
守正说，还是打冷战，夫妻两人分床居住多年，情分早就淡了，每次见面说话从来没超过三句的。好在女儿乖巧，经常找些话题调节气氛。今年上高中，开始住校，家里更是冷清了。三正感同身受，不敢多言。
喝了一泡茶后，三正又问，换届了，有什么打算。
守正说，快熬不住了，有机会还是要倒回去，过过正常人的生活，否则这个家迟早要散了。守正回问三正是去还是留，三正说，天同此理，人同此情。还是回去好，我也在找门路，万不得已，就谋一份教职混日子。看守正没反应，三正又说，今年家里大嫂偷偷地给我求了一签，说是前途跋涉，如破船上滩，待秋后行人侥幸得归。守正叹了口气，说，希望老天不负老实人。
正说话间，开始上菜了。司机开了一瓶酒，倒在壶里。经理叫服务员上菜，第一道是豚干猪脚。经理坐下来，拿出一根银筷子探了一下，然后夹起一块尝了起来。然后叫服务员再上其它的菜，有清蒸墨鱼仔、蚝仔烙、锅仔杂鱼，还有其它小菜，都是守正百吃不厌赞不绝口的。
司机给两人和经理各倒了一小壶酒，以示公平。
酒过一轮之后，经理说招牌菜可以吃了，起身告退。司机这时给守正舀了一大碗，然后给三正和自己也舀上，看两人动筷子后，才开始吃。
守正尝了一口后，连呼美味，问是什么招牌菜。三正笑了笑，说，今天请你来，主要目的就是吃这个招牌菜。好吃就多吃一点，吃完再告诉你。
守正松开皮带，三两口就吃了一碗。司机赶紧又给他添上满满一碗。守正顾不上擦嘴，又扒下了一碗。看锅里没多少剩货，老实不客气，自己动手，把锅刮得干干净净。边吃边说好吃。
这时三正叫服务员把鲎汤分好，每人一碗，然后笑着问守正说，好吃不？守正点点头，竖起右拇指，说，够朋友。
三正说，如果我说，咱们刚才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你信不？守正摇摇头，说，这种玩笑俺们还是不要开了。
三正说，告诉你，刚刚我们一起吃下了一斤豚干！这种玩命的享受如果事先告诉你，你能不双腿打抖？
守正愣了一下，赶紧灌了一大口茶水，胡乱顺了几下胸口，好一会才嘘了口气，说，心里都直冒汗了。
三正把鲎汤推了过去，说，这个东西，叫鲎汤，夏天海边才有，平常少见，不会杀的人家只能吃屎了。
守正端过来，用汤匙搅动了一下，舀了一勺，闻了几下，觉得很是清香。尝一口，嚼几下，说，还行。便不再言语，门头把汤喝完，然后摸了一下肚皮，说，饱了，再吃车都开不动了。
三正端起酒杯，说，走一个，压压腥味。先干为敬。说完，喝了个苹果。看守正喝完之后，叫司机去泡茶，然后说，不如晚上住下来，咱们来个不夜之聊？话没说完，守正的手机响了。
守正翻开盖子，一看来电，说，对不起，我出去接个电话，边说边走了出去。三正挥一挥手，起来把两个人的酒再次斟上。
司机泡好茶，端到每个人座前。
这时，守正走了进来，说，这次又要爽约了。老板叫值班室打电话来，要求要到挂驻点值守，坐镇指挥防台风工作。到达指定位置后，要用当地的固定电话亲自给老板报到。时间紧迫，必须赶路了。
三正说，让我的司机送一下吧。
守正说，不了，你的司机没我路熟。
三正说，你刚喝了点酒，没事？
守正说，毛毛雨，只够漱漱口而已。想当年，我一口气拼倒十来个熊样的，照样把车一把方向倒进车库，反而第二天向我借车的人没法把车开出来。
三正知道守正爱吹牛的牛劲起来了，也不再多说，拿过守正座前的酒杯，把酒倒了，然后举起茶杯，说，以茶代酒，就不留你了，下个月我找个时间杀过去，再无醉不归。
守正喝完茶，说，我那里只有九江米酒，不怕就来。
三正说，到时我自带酒去，不用你操心。
守正伸出右手掌，摇了几下，说，入乡随俗，不要强客欺主，到时候别怪我关门放狗了。说完哈哈大笑。
三正把经理叫来，说买单，然后叫司机跟着去结账。然后拉着守正出来，边走边说，今晚不留你了，下次有机会再聚。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司机买单出来，守正伸手向他拿车钥匙。司机看着三正，不知如何是好。
三正说，把钥匙给他，我们开车送一下。
司机应一声好，把车钥匙递给守正，然后从三正手里接过车钥匙，快步走过去开车。
三正跟着守正上车，司机开着车，紧紧跟在后面。
到了高速路口，三正感觉守正车开得很平稳，也就下了车，跟他挥手道别。看着守正的车越走越远，慢慢消失，才怏怏地上了司机的车回来。走到半路，老天又下起了雨，越下越大了。
司机把三正送回住处，顺带把打包回来的剩菜剩酒放好，看到门窗没关，进了不少水，帮忙把窗户关了，一不小心淋湿了半边衣袖。看到三正没叫他留下的意思，便帮忙把水煮上，转身吱了一声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了。
三正回到住处，觉得心里特别烦躁，打开电视，换了几个频道，觉得没什么对脾气的节目，就转到了体育频道，同时开了剩酒剩菜，喝起闷酒来。
不知不觉，三正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