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爱九头虫的公主(7)
赶到岸边,重九拉着我,化为小鱼小蛇一对。伏身于岸边的卵石缝隙之间,静观事态发展。
岸边的情景令人心惊:二三十个面颊枯瘦的男子,磕头如捣蒜,连声祈祷:“金童玉女,献于大王,但求甘霖,普降吾乡。”
地上是散落的祭品,瓜果梨桃滚了一地,无一不是瘦小干巴。祭台上的两个小儿倒是粉嫩活泼,大概离了娘亲的怀抱,满脸惊怖和泪痕。
距岸边不远的田地,玉米的秸秆焦黄干枯,土地上是纵横交错的裂痕,这庄稼是多久没被浇过了?
磕头的人对孩童的哭声无动于衷,边磕头边焦虑地伸颈遥望前方。
龙卷风愈来愈近,至岸边数米时,一团黑雾从水旋风中一跃升空,化为夜叉之形,冷冷地睥睨叩头众人。
“方圆百里,村落二十有三。无一不敢供奉我西海太子,鲜花果品、珍禽异兽,倾其所有。唯有你们自强村,不把我们太子放在眼里。
哼,这回吃到苦头了把?三年滴水未降,还是小意思。如不能做到年年供奉金童玉女一对,让你们子子孙孙都做个旱死的王八。”
夜叉手中三叉戟猛然一挥,扬起劲风就像一记记狠辣的耳光,搧在众人脸上,顿时鼓起红痕。
为首的一位中年人战战兢兢,直起身板回答:“今年是第三年了。能否求请大神转告太子,我们以后一定精心供奉大仙。但供奉金童玉女这项,可否免了?实在,实在是不忍心啊……”
说着说着,居然以袖掩面,痛哭不能自已。其他人接二连三磕头,麻木的表情也渐渐满是哀求:“太子饶命,太子恕罪!”
求饶之声连绵不绝。夜叉冷峻的面容挂着一丝冷笑,不置一词。
龙卷风渐渐弱了下来,接天连地的水幕如珠帘向两侧掀开,一个飘逸的白衣少年闲庭信步般,于海浪上缓缓走近。
“我最讨厌得罪我的人,还和我谈条件。”珠玉般的面容,沉静如水的回答。头戴五龙金冠,每个龙头各衔一枚闪闪发光的珍珠。五条蟠龙腾云驾雾,张牙舞爪,霸气摄人。
他掌心张开,祭台上的一个童子就被疾风卷起,挣扎着飞向了夜叉。此时的夜叉,双目微眯,血盆大口张开,就等着生啖了这无辜小儿。
我心里起急,正要出手。重九已然飞离卵石摊。斜刺里劫走孩童,轻轻把孩童放回祭台。这时,一个满面流泪的男子冲出人群,一把拉过孩子,紧紧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孩子,都是爹不好。爹不该把你当祭品。”
稚子无知,用莲藕般小手揪着男人的胡须,笑了起来。
“何方来的妖孽,竟敢抢我家太子的贡品?”夜叉愤怒异常,手中三叉戟舞动地呼呼作响,就要冲上前来。
“这不是九头虫吗?龙族的逃兵,神妖大战中居然敌我不分,临阵倒戈,替妖族出头,结果被踢出龙族队伍。你这个败类,今日又来坏我好事?”龙太子一脸傲慢不屑。
重九也不争辩,九颗蛇头同时伸出,看似花朵绽放的叶叶花瓣,又如不容脱逃的恢恢天网,兜头罩在龙太子身上,蛇口大张,发出“嘶嘶”的声音,红色的信子变得坚硬有力,仿若精钢铸就的宝剑,刺向龙太子。
龙太子眼神一惊,仍是举止从容。一股白云蒸腾而上,化身巨龙,迎头冲来。
顿时,一龙一虫缠斗起来,打得昏天黑地。夜叉化为猛兽,也冲入战中。重九一面对付法力高强的龙太子,一面又要避开强悍疯狂夜叉的撕咬。渐渐左支右绌,败下阵来。眼看得重九体力不支,其中一颗头已遍布血痕,我心中焦急。但苦于修行不够,无力助他。
突然,我想起爹曾经给我的救命法宝——玄冥剪。爹一再嘱咐我,不可轻易使用,一旦祭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祭剪人将消耗五百年功力。
顾不得许多了,我取出藏在发髻中的玄冥剪,暗自捻诀。玄冥剪升上空中,闪耀出刺目金光,变为一个巨大的“卍”字,放射出无数只金色小剪,刺向打做一团的三人。
霎时,龙太子与夜叉被击落到了地上。夜叉的一条腿脱离了躯体,流出的血染红了身边的海水,龇牙咧嘴,嗷嗷叫唤。
龙太子白衣上已是落红片片,仍强力站起来。
他瞪着扶起重九的我,满面惊恐:“你是那个妖女墨犀!你没有死,还和这个叛徒沆瀣一气。”
看了我半天,他又充满了玩味的神情:“不对,那个魔女早就万劫不复了。你应该是敖光的什么人?是他的女儿吗?
哈哈哈。你知道吗?小美人。玉帝下旨的婚事,我未来的妻子就是碧波潭龙王的嫡女啊。咱们好有缘啊!
我不杀你们了,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过,作为我未过门的妻子,离这个祸害远点。”
他上来就要拉开我肩上的重九。我斜看他,一缕鲜红已经控住不住地从他的嘴角淌了出来,他的脸色比先前也苍白了许多。
本已体力虚弱的我,顿时有了勇气。我把碧玉簪甩到他的脸上,他的颧骨上已然出现了一条血口子。
当他惯性地避开时,我用力推他,扶着重九跃上了避水兽,划破波浪,疾驰而去。
我只听到他恨恨地说:“等着我,小美人,我一定会再找到你。”
我的心砰砰跳,一面庆幸,我不是嫡女,打死你也不会找到我的踪迹。另一面又担心重九的伤势,此时他已奄奄一息,能否救回性命。
但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在我心头萦绕,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要赶快回家,我要救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