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24

                               安娜.斯尼特金娜：让陀思妥耶夫斯基生命璀璨的女人

                                                                 文/醉梦行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安娜.斯尼特金娜

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观看了前苏联电影《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中的26天》（英文名：Twenty Six Days From The Life Of Dostoyevsky），随后我又搜集了勃·符拉基米罗夫和巴·费恩合写的剧本以及其他一些资料阅读，这才得知《赌徒》、《罪与罚》、《卡拉马佐夫兄弟》等文学名著是如何诞生的，天才作家一生中最重要的女人是如何走进他的生活的。

1866年10月4日这一天，圣彼得堡阴霾四起，朔风凛冽，到处充斥着深秋萧瑟的寒意。孤独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蜷缩在公寓楼的房间里，面目阴沉、愁肠满怀，他正焦急地等待着一位来访者。

按照出版商斯切洛夫斯基的苛刻要求，债务缠身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必须在26天内写出一部长篇小说。如果不能在11月1日之前交稿，他将失去自己全部作品的版权。

为了赶稿，在朋友的建议下，这位天才作家雇请了一名速记员帮助自己写作，今天就是约定见面的日子。这位速记员不是别人，正是安娜.斯尼特金娜。

安娜.斯尼特金娜19岁，是圣彼得堡速记学校的一名高材生，父亲刚刚去世不久，她渴望用自己的所学所长来实现独立生活的愿望。中午12点，年轻漂亮的安娜.斯尼特金娜准时出现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

踏进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公寓，安娜.斯尼特金娜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中年人就是久负盛名的天才作家，他的家里冷清、寒酸，本人也是一副神经兮兮、焦虑不安的样子，没有丝毫光彩可言。

陀思妥耶夫斯基念了报纸上的一段文字，让安娜试着速记。结果双方都不愉快，安娜嫌他念得太快，他怪安娜记得太慢。不被人信任是一件很不是滋味的事，尤其是不信任自己的那个人还是自己非常崇拜的人。安娜.斯尼特金娜感到很委屈，在惊异和惶惑的同时，内心里充满了屈辱和难堪。

不过安娜.斯尼特金娜并没有退缩，她决心用出色的表现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消除作家的疑虑和不信任。两人当天就开始了合作，陀思妥耶夫斯基踱着方步口授，安娜.斯尼特金娜伏案速记。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的观感在接触中悄然改变。

一方面，安娜.斯尼特金娜优秀的速记、漂亮的书写，以及良好的文学功底让陀思妥耶夫斯基大为欣赏；另一方面，陀思妥耶夫斯基深邃的思想、深沉的感情，以及超凡出众的才华也让安娜.斯尼特金娜赞叹不已。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口授的文字里，安娜.斯尼特金娜不但真切体会到了作家的精神世界，而且还深深感知到了隐藏在文字背后的那些仁慈、善良和悲悯。年轻的姑娘动心了，她迷恋上了他。

26天后，小说《赌徒》完成了，出版商斯切洛夫斯基的阴谋失败了，天才作家度过了难关。与此同时，两人之间的爱情也在慢慢成熟。

1867年2月，两人冲破了年龄的障碍和门第的束缚，他们结婚了。当时安娜.斯尼特金娜20岁，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46岁了。

如果说爱情的火花是两颗心相互碰撞的结果，那么爱情的巩固和发展就需要两颗心不断交汇和融合；如果说爱情的滋生是诗意和罗曼蒂克的，那么保护和深化这份爱情则是平凡和朴素的。

安娜.斯尼特金娜婚后随即就改姓了夫姓，于是安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这个名字出现了。为了家庭，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20岁的她开始了新的努力。

她精心营造温馨的家庭氛围，让作家始终能感受家的温暖、沐浴在爱的关怀中。安娜虽然年轻，却成熟懂事，她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心灵上受过很深很重的创伤，她既要抚慰作家心头的裂痕，又要让他的才华得到充分施展和发挥。尤其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癫痫病，她必须时时处处事事小心，尽最大可能避免有外界和家庭因素触发他的病症，让作家的心保持和谐与平静。

19世纪70年代正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声望日隆的时候，作家的文学和社交活动频繁，安娜总是身伴影随，紧紧护卫着随时可能发病的丈夫。在文学沙龙、大学讲堂、歌舞剧院......到处都留下了他们夫妇俩共同活动的身影。

安娜承揽了全部家务，把大量时间消磨在繁杂琐屑的日常事务中。她将生活的艰难、忧愁和悲伤留给自己，不让这些去干扰丈夫的心境。她爱他，就要让他感到幸福；她爱他，就希望他创作更多更优秀的文学作品。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陀思妥耶夫斯基精神焕发，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并迸发出了旺盛的创作激情。

不过家庭生活也不是事事就如人意。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度嗜赌如命，曾经把安娜的结婚戒指、项链、手镯都输掉了。安娜为此暗自神伤，多次流泪悲泣。但她知道，在丈夫气盛心急的情况下，阻拦和劝慰都不会有好结果。她用宽宏大量和耐心来等待丈夫的悔悟。同样爱她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被感动了，醒悟过来后克服了自己的毛病，最终戒掉了赌博。

陀思妥耶夫斯基背负着沉重的家庭包袱，他不但要偿还自己和哥哥创办《时代》刊物所欠下的巨额债务，还要负担寡嫂、一帮子侄，以及前妻留下的养子的生活。这些人动辄就大吵大闹，伸手向陀思妥耶夫斯基要钱。天才作家除了写作没有别的生财之道，哪里能够负担得起。

安娜疏导寡嫂，安抚子侄，为他们的生活安排出路。她抓住寡嫂和子侄害怕承担债务的心理，连哄带劝，一再强调绝不转嫁债务给他们。寡嫂和子侄们生活有了着落，又没有了后顾之忧，于是释然而去，不再干扰陀思妥耶夫斯基。

养子巴维尔是个好吃懒做的家伙，他不但不尊重安娜，还经常在背后风言风语，说安娜的坏话。宽容的安娜一忍再忍，始终不在丈夫面前抱怨巴维尔半个不是。巴维尔却更加肆无忌惮，在家里慢待安娜不说，还时时表现出仇视的对立情绪。

在安娜之前，作家有过一次婚姻，巴维尔的母亲玛利亚·伊萨耶娃是作家的第一任妻子，也是他的第一次爱情。如何对待巴维尔，可以说是陀思妥耶夫斯基最敏感的问题之一。稍有不慎，就会给安娜和作家的爱情和婚姻造成伤害。

为了躲避债主和麻烦不断的家人，也为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健康着想，安娜费尽心思，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出国旅行。这个想法很合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心意，作家早就有心到国外蜜月旅行，只可惜经济拮据，一直无法成行。

在母亲的资助下，安娜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终于出国了。出国前，安娜为巴维尔在莫斯科一家银行谋得了一份差事。夫妇二人在国外一共生活了四年，在这四年里巴维尔也有了巨大改变。在国外期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健康大为好转，创作力非常旺盛。再加上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家庭气氛更加欢乐祥和，中年得子的作家尽情享受着难得的幸福。

随着情况好转，作家夫妇有了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去写作。安娜利用自己的速记能力，成为了丈夫写作上最得力的帮手。在他们共同生活的14年里，两人合作写出了作家晚年的所有作品：如《罪与罚》的最后几章，长篇小说《白痴》、《永恒的丈夫》、《少年》、《作家日记》等等，特别是饱含了作家全部心血的鸿篇巨著《卡拉马佐夫兄弟》。这些作品同样都浸透了安娜的智慧和辛劳。

作品很多并不意味着作家夫妇经济收入的增多。为债务做迫，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得不常常预支稿酬。出版商见有机可乘，于是压低了作家的稿酬标准。跟陀思妥耶夫斯基齐名的托尔斯泰和屠格涅夫的作品每印张是450-550卢布，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每印张只有150卢布。

痛定思痛，安娜决定绕开出版商自办发行。她亲切接待每一位顾客，亲手包装邮寄作品，亲自收款，把出版、发行、宣传、销售、回款的工作全部都包揽了。1880年，《作家日记》出版后，作家夫妇前后获得了4000卢布的收入，不仅还清了债务，而且还略有盈余。

1881年初，陀思妥耶夫斯基突然病逝了。作家的离世对安娜的打击有多沉重可想而知，这一年她才35岁啊。但是安娜并没有消沉，她将痛苦深埋在心底，在振作精神照顾好两个孩子的同时，将剩余的精力全部都倾注到了一件事情上——整理和维护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文化遗产。

她出版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全集》，编纂了有关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图书目录，共收集图书5000多种；她在莫斯科历史博物馆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开辟了一个物品陈列室；她创建了一所陀思妥耶夫斯基学校；她请那些故旧们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传记；她自己一边整理婚后日记，一边也撰写了《回忆陀思妥耶夫斯基》。

她的功绩是伟大的和不可埋没的，她的所作所为甚至让托尔斯泰都嫉妒得要死。托尔斯泰曾对别人说：如果每个俄国作家都能娶到安娜这样的妻子，他们的名声会比他们现在所获得的更响亮。

1918年，72岁高龄的安娜.陀思妥耶夫斯卡娅离世了。在这之前她一直活在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博大、高尚、纯洁的爱恋中。她是一个平凡的女性，也是一个明白生命价值和生活意义，并不懈付诸实践的杰出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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