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封没有寄出的信

半封没有寄出的信

昨天，父亲给了我三张信笺，说是整理房间找出来的半封没有寄出的信。我接过信笺，发现还有标题：追求自由——给小芸的一封信。

小芸：

你没有想到我会给你写这封信——这封信是近两天来我对你个人问题思考的几点内容——本来很杂，但经过今天早晨的谈话，于是想到了这个中心：追求自由。

人类追求的生活的理想境界是自由，我想你不会忘记裴多菲的那几句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美国《独立宣言》中把“自由和生命，追求幸福视为人类不可剥夺的权利”，而且还在都市街头建起巨型的雕塑——“自由女神像”。纵观中国百年近代史，更有无数志士青年为争取自由权利而为之奋斗而直至流血牺牲。

然而，我们不能不冷静地考虑，什么是真正的自由，自由的获取必须具备怎样的条件，我们今后该怎样走自己的自由之路。这些问题看来很空洞、很抽象，但是它无不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

我认为，自由是在一定条件和一定范围内，人的个性得以充分展开的生活权利。也许这个概念并不十分清晰，然而我只想通过这个概念告诉你，世界上没有绝对的自由，也就是说，人的个性，或者生活的权利都会受到许多条件的限制。换一句话说，自由的影子就是不自由。这正如一个孩子不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父母、性别乃至遗传的基因等等。反过来说，做父母亲的也同样无法随意地选择自己所生孩子的性别、容貌和遗传的基因。所以说，自由的土壤就其性质来说也是不自由的。

讲到这里，我们可以涉及生活的细节了。一个孩子从小到大，也许都会感到自己是幸福、自由的，但是，我们应该看到，这种自由的生活状态，是有一定的条件和范围限制着的。这个条件就是他的父母亲给他圈定的生活的范围，或者说这个自由是建立在父母亲的思想和物质的基础上的。我曾说过，子女是父母亲生命的延续和发展，从这一点说子女的许多生活、学习、工作也是受到父母亲的影响的。这个影响就是对子女自由生活的限制。

……

这是一封没写完的信，纸张已经变脆，泛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大大小小的黄斑。根据文意推断，这封信大概是二十年前写的了。我读了一遍，感觉它像论文般艰涩难懂，我想父亲当时要说的无非就是“没有绝对的自由”，后面的用意是什么？

今天，我又把它看了一遍，突然有种不一样的领悟。的确，很多时候人的生理因素会决定心理因素。就像昨天，父亲说他最近上午经常会觉得犯困，浑身没力，总想睡觉，我惊奇地说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父亲说，这也许是遗传基因的问题，我半信半疑。后来，我去网上查了一些资料，有人说这是气血不足，有人说是缺少运动，体质太差。这给了我另一个提示：生活习惯也是影响健康状况的一大因素。有许多家庭中，几个成员往往得的病差不多，这除了遗传基因，肯定还有生活习惯，甚至还有思维习惯的因素。

这样看来，追求自由真是一个复杂的命题。本来我以为，人最大的自由是思想的自由，却没想过，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纯粹的思想，所有的思想都是建立在物质的基础上的。离开物质谈思想，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二十年前的半封没有寄出的信，记录了父亲对生活的思考，也记录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谆谆教诲。那时候，我可能已经踏上工作岗位，在我眼里，父亲的地位已从原来的居高临下变得相对平等，我们经常会谈论一些人性的问题，我也会坦率地说出“我不同意你的观点”。那时候的我，在单位意气风发，对父亲也不再那么叛逆，现在回想起来，我所取得的许多成绩背后都有父亲的付出：一些为人处事的建议，一些看问题的角度、深度、广度，更多的是鼓励、鞭策……

手中，是轻轻的三张纸，更是拳拳的爱女心，虽然没有写完，虽然没有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