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手记”非虚构故事大赛

#2019还乡手记#十几年来 变化与不变的家乡年味

2019-02-17  本文已影响0人  马蒂尔德

年味可以是鞭炮声,是夜晚的烟火,是庙会的人声鼎沸……对我来说,过年最重要的是回到从小长大的那个小山村。今年冬天的姥姥家通了燃气,姥爷再也不用费力去拉煤,屋子变得暖和起来,回想起来才猛然发现,十几年过去,原来以为不变的春节,其实每年都在变……


大概就是从这两三年开始,感叹年味淡了的人好像变多了。年前几个月和同事聊天,他聊起现在放炮管得太严格,传统丢失太多,过年显得有些平淡。对于放炮这件事情,我倒是觉得严格些是好事,百花齐放,锣鼓喧天的鞭炮礼花实在太吵,前两年大年三十早上去给太姥爷太姥姥上坟,隔壁坟头的家属还要在坟前不远放个二踢脚。类似这种没完没了却又不得不听的响连着得听好几天,我上初中时候,还因为三十晚上有人放烟花不小心把村里的小树林点着了,起了一场大火,现在小树林的一些树还有当年烧黑的颜色。

不过的确,曾经一些习以为常的被大家认为是有年味的东西渐渐消失了。

从小至今,我每年都在姥姥家所在的村子里过节。原来,从大年初一到大年初七,几乎每天都有“玩意儿”可以看——“玩意儿”是当地的方言,大概就是民俗小节目,演这些小节目的队伍来自临近的各个村庄,当然我所在的村子也会出节目去其他村演出,这些表演大多是扭秧歌,但是还有类似“达子打架”(“达子”意为外国人,表演者穿着一件上面有两个外国人上半身的衣服,弯下腰两个“达子”就面对面,表演者的双手和双脚分别代表两个“达子”各自的双脚,通过肢体动作表现两人打架的场景)、九条船(九个人身上套着颜色鲜艳的小船,摇摇摆摆列队好像在水上划船)这类比较少见有趣的小演出。还有一种节目比较独特,大家装扮成海里的动物,比如贝壳、鱼之类,展现海洋动物在海里的场景。节目的名字忘记了,但是原来这类演出的次数也不多,有老人说大家有些忌讳表演这个,说一玩这个,这一年就会发大水淹庄稼,但是我看到这个表演的那年,好像也没有发大水。

我们村子的特长表演是踩高跷,记得村子里的大人、小孩不少都会,大年三十之前好几天晚上,大家出来在村里大队的空场上练习,大人踩高高跷,小孩踩矮高跷跟着玩。那时候大队的空场没有现在明亮的路灯,只有几个昏黄的破灯泡从屋里拉了电线挂在外面,可能也就在六七十平方米平方米的土地上,一村子的人都围在这里走高跷或是围观看着。

这些“玩意儿”陆续都没有了,从前大家练过高跷的大队也已经废弃了,在旁边盖了新的大队,相比之前的大队干净了不少,新添加了小图书室、棋牌室,还有室内小舞台,院子的地面铺上了水泥。

不看“玩意儿”的春节,大家除了常规的拜年,请客吃饭,基本都是在家,孩子们上网,就连姥姥姥爷也是在家看电视。小时候农村的彩色电视机没那么普及,除了打牌打麻将,大家就是在村口聊天,练练扭秧歌之类。现在彩色电视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家家都通了网线,姥爷每天都在电脑跟前线上斗地主,还参加了比赛,每天盼望着能进入决赛到电视台去和别人打擂。村口聊天的人也渐渐少了。即使是在大年三十,家里也是偶尔换台看看春晚,我们在发微信玩游戏,老人们在看一直在追的抗日剧,也不亦乐乎。

虽然村民对“玩意儿”没那么感兴趣了,但是每年县城还有类似的巡街演出。每年的正月十五,县城都有一场规模比较大的民俗巡街表演,我们也去看过几次。宽敞的道路中间是向前边走边跳的表演队,居民们在道路两旁的隔离带内。我个子矮,每次姥爷都带着我和妹妹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找合适的位置观看。

游街表演不外是舞狮子、扭秧歌之类,但整条街都是音乐、锣鼓声、游人嬉闹声,在正月十五的日子里分外合时宜,热闹欢喜得恰到好处。

如今,越来越多对民俗感兴趣的人来感受乡村,寻找区别于城市的体验。今年大年初四回家路上,看到很多车往姥姥家的方向开。姥姥家附近一个村子的农家院、农家饭做的很出名,每次节假日村口都停着不少私家车或是旅游大巴。我爸别开车边开玩笑说:“咱们找个纸板写上:‘前方堵车,车位已满’。”

还有一座古镇也变得繁华起来。大年初二上午,全家想去逛逛市集;再加上古镇这几年春节都办灯会,镇子的街道装扮得很漂亮,于是开车前去古镇。往年这里的游人一直不是很多,但是今年的变化却格外明显。

通向古镇中心的巷子里停了不少私家车,我们担心回程堵在巷子里,提前找地方停车,再溜达到古镇里。事实证明我们的决策非常准确,我们回来的路上不宽的小巷车辆来往通行困难。

古镇的城楼四面都装点着灯光装饰,让灰头土脸的城楼面目一新。路边居然还有卖棉花糖、小工艺品的小贩,这在前几年是没有的,原来这里基本只卖熟食、主食和生活用品。今年还新添了好几个卖火勺的小摊。火勺是我们当地的特色主食,不仅是我的儿时记忆,也是我妈妈小时候常吃的东西。大家一人买了一个火勺趁热吃,一边吃一边感慨,时间真快,火勺居然从五毛一个涨价到了两块,原来我们都成袋买,现在就买几个当做解馋。

妹妹闻见了臭豆腐的味道,想吃却因为排队的人太多望而却步。往年古镇街道各家店面的顾客也就五到十个,现在走在街上都觉得熙熙攘攘。

除了看到了旅游的快速发展,自己也切实感受到了农村居民的生活水平的改善。

原来我最害怕冬天回村子里,天气太冷,家里暖气又全靠自己家烧煤,烧煤取暖的暖气并不恒温,一段时间暖气温度就降下去了。往年冬天刚进家门,就被姥姥姥爷劝说着换上大花棉袄棉裤,虽说觉得不好看,确实比毛衣要暖和,只能穿着。过年时候网上流行城里的Marry回到农村就变成翠花的梗,我回家过年的装扮基本和网上的梗一致,而且不太敢穿好看的衣服,容易脏又不保暖。记得上学的时候放假需要写作业,因为握笔的手总是冰凉冰凉的,姥姥还做了一双可以露出手指的棉手套给我和妹妹戴着,保暖又方便拿笔。

这种情况在去年年底就改善了,姥爷也不再需要去拉着小车去后院拉煤填火了。村子家家都通了燃气,我家原来都是在厨房烧煤,厨房的地面总有扫不完的煤灰,姥爷穿的鞋子上现在还有洗不净的煤黑色。现在用燃气取暖之后,不仅屋子干净了,还能暖气调节温度。现在在屋里写字不再冻手,早上起床后也不必因为一晚上煤球烧尽暖气冰凉而争分夺秒换衣服。有些人家在家里添置了地暖,一进屋眼镜就布满了水汽,喜欢干净的家庭还能一进屋就脱鞋穿着袜子在地板上走。

这两年总是忍不住感慨,原来的农村到处都是土地,屋里的地砖就是普通的红砖铺成的,而现在农村和城市之间居民的差异变得越来越小,甚至早些年就有人趁着农村的小院便宜就买下了,时不时反过来感受田园生活。

由于村子在山里,气温还是冷,今年回村里过年,换了一条最厚的裤子,但是也不需要穿厚重的棉裤棉衣了。贴春联那天,姥爷蹬着梯子贴春联碰见了亲戚家的一群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看见我们就跑过来帮忙。他们也早就离开农村生活,在城市里上学或是上班了。还是小孩的时候,大家也都是穿着棉袄棉裤,这几年感觉就穿衣上来看,回村了还是在城市里穿的衣服。

变化很多,炕还是保留着的。老人睡了一辈子土炕,已经睡不惯床了。大年三十早上上坟之后,姥爷就带着我们去松树林捡了一袋子干松支,姥爷说这个烧火好着。每天姥姥姥爷都用大锅添柴烧水,大锅连着炕,顺便炕也都烧热了。姥姥说,还是觉得温热的炕上觉得舒服。

包一下午的饺子,做一整天的家务,看姥爷打牌,听姥姥讲神鬼故事,重新认识一遍一年才见一次的亲戚,每年过年都是这些事情。看似年年都一样,但每一年又都有一点变化。十多年前,姥姥家的屋子还是木质窗框,院子的小西屋用来烧火的堆满了玉米杆,厕所是室外的原始厕所;七八年前,家里人合计着盖新房;近三四年,新房子盖好了,窗户变成了铝合金的,地面也从红砖地变成了瓷砖,厕所进入室内,冬天也能洗澡,烧火也早就不烧玉米杆了。家里的电视机越换屏幕越大,还新添了洗衣机,冬天再也不怕手背的皮冻裂。

好像人和人之间关系也变得更近了。远在国外生活的亲戚原来每年过年打长途通话,现在微信视频;本来不熟悉的亲戚的孩子,通过一起开黑两局游戏就熟络了。但是不变的是,长辈永远会把最大的肉夹到我们小辈的碗里,嘱咐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姥姥姥爷不管我们多大年龄,还硬塞给压岁钱;去给姑姥姥拜年,我们离开时候,小老太太穿着薄棉袄就跑出屋子,孤零零站在门口看我们离开;舅舅还是跟原来一样,喜欢一见面就使劲抱下我和妹妹,用他的大胡茬蹭我们脸……

今年春节回乡,家里燃气挺足,人情很暖,年味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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