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的国土:民国新疆风云》30 南疆之行,将张治中推向强硬
1947年3月13日,张治中离开南京, 3月16日到达迪化。此时的迪化就像他离开时一样平静,看不出刚刚经历过惨烈的街头暴力。
在张治中回来之前的3月6日上午,宋希濂宣布解除戒严。然而“二•二五”事件可不是轻易能平息的,在全疆尤其是南疆,支持伊宁的游行示威频发。
南疆是国民党军队势力干政的重灾区,现在群众运动又频发,于是张治中启动了对南疆的政治视察。4月16日,张治中启程赴南疆做了一次历时二十三天的视察。随行的还有省府副主席阿合买提江、民政厅长王曾善、副厅长赖希木江、省府委员艾沙、屈武、监察使麦斯武德等。视察区域有阿克苏、喀什、莎车、和田、焉耆等五个专区。
张治中最担心的是喀什的局势,他将视察的最后一站放在喀什。
早在4月22日,在“东突厥斯坦革命青年团”组织下,喀什噶尔民众举行集会,会上提出国军离开新疆,在喀什噶尔成立民族军,边卡由当地人防守,新疆改名为“东突厥斯坦”等要求。还有人鼓噪:要再革命、再流血,否则不能解决问题。他们点名要张治中回答。张治中对此很反感,认为是无理要求。
5月7日,张治中一行自和阗返回喀什,下榻在专员公署。前面交代过喀什分为回城和汉城两部分,专员公署设在回城疏附。
当天晚上,“东突厥斯坦青年团”、喀什专员阿布都克日木•买合苏木组织五六千人会聚在喀什噶尔专员公署,包国了张治中住处,高喊“打倒国民党”、“打倒、打死张治中”等口号,并要张治中答复问题。张治中一出来,就遭到示威群众的谩骂,他的讲话根本没人听。张治中要求阿合买提江前来一起面对群众,阿合买提江借故不来,张治中与围攻他的群众纠缠到半夜,无法离去,十分愤怒,直到四十二军军长赵锦光赶到才得以脱身去汉城疏勒。
张治中激愤之下,在四十二军军部临时决定乘飞机离开喀什,事发突然,连当地官员都没有来得及到机场送行。
张治中来到新疆,从与伊宁政权开始谈判,到签署和平协议组建联合政府,再到出台选举办法。张治中希望伊方和他通力合作,逐步消除民族间的歧视,各民族间和睦相处,在南京国民党政府的领导下,把新疆建设成为一个他所标榜的所谓“三民主义的新新疆”。逐步地实施县级以下的地方自治,发展新疆的经济、文化、交通、运输以及普及教育等事业。
张治中一心期望通过选举这个不流血的政治博弈手段,来获得各方政治力量的妥协。不论信仰如何,过往斗争如何激烈,通过取得民众的选票支持,在议会中进行不流血的博弈。可是,这只是张治中这个爱国者美好的愿望罢了。
新疆这块土地上,只要是拥有武装力量的玩家,无论其扛着什么样的旗帜,无不是想从肉体上消灭对手,从而达到一家控制一切的局面。选举,群众运动,街头政治沦为玩家们与时俱进的利用工具。
回到乌鲁木齐后,张治中心有不甘,还想为扭转形势而努力,他做了最后一次政治尝试。他召集阿合买提江和包尔汉两位副主席及伊敏、赛福鼎、赖希水江、艾沙、屈武、刘孟纯等省府领导人座谈。这个座谈会历时三天,张治中大讲一切通过和平方式解决。
类似的谈话在国共破裂前也有一次,发生在蒋介石与毛泽东之间。1945年10月9日早晨,重庆,毛泽东来向蒋介石辞行,蒋介石与其交谈一个小时,当问及国共合作办法及其意见,毛泽东不作正面回答。蒋介石告诉毛泽东“余为共党今日计,对国内政策应改变方针,即放弃军队与底盘观念,而在政治与经济上竞争,此为共党今后唯一之出路”。在这天日记的最后,蒋写道:“但余之诚意,或为彼所知乎?”
蒋介石是否有诚意,天知道。张治中的诚意,天地可鉴。此时,国内的政治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国共和平早已谈判破裂,1947年3月中共中央还撤出了延安。但在新疆,有着苏联强大军事力量支持的伊宁政权,根本不惧怕,面对张的提议,阿合买提江态度强硬,一步不让。
张治中对阿合买提江等伊宁政权政治人物失望。张治中对宋希濂、刘孟纯、刘仁(西北行辕参谋长)说:
“他们(伊宁政权)把我苦心谋划当做懦弱”,“对他们必须采取强硬态度,决不能再容让”。
张治中决定改组省政府,以应对伊方咄咄逼人的攻势。1947年5月19日,南京国民政府批准张治中辞去新疆省政府主席的兼职,任命原新疆监察使麦斯武德为主席,原省府委员艾沙为秘书长,免去包尔汉的副主席职务,转任国府委员。
麦斯武德·沙比尔,维吾尔族,1886年生,家境富裕,18岁游学土耳其,获得伊斯坦布尔大学自然科学系和海达尔帕夏大学医学双料文凭,在土耳其呆了11年,十分认同泛突厥主义和泛伊斯兰主义,认为共产主义是反宗教的,进而仇视苏联。1915年回新疆行医,开办阿勒泰医院,在伊犁设立了第一所现代学校。1924年被控参与传播泛伊斯兰主义,被杨增新投入监狱,获释后回伊犁从事教育活动。
1934年,麦斯武德假道印度,来到南京,到边务研究所里担任研究员、回文教官。1945年初,蒋两次召见麦斯武德.沙比尔、穆罕默德•伊敏和艾沙•阿尔普特勤三人。麦斯武德向蒋自荐,前往新疆处理民族事务。蒋介石希望利用麦斯武德等人的民族身份和右翼反苏立场,抵制苏联对突厥语穆斯林的政治影响。1946年新疆省政府改组后,任新疆省监察使。
处于政治需要,张治中提议麦斯武德任新疆省主席。1947年5月28日,麦斯武德举行就职仪式。
麦斯武德就职后,以阿合买提江为首的伊宁方面的省府领导成员,不参加省府会议。迪化大街上也贴出反对麦斯武德的标语传单。为此,张治中曾于6月12日邀请阿合买提江晤面,请阿合买提江参加省府会议,借以维持联合政府不破裂。
张治中对阿合买提江说,麦斯武德当主席不是中央政府的意见,完全是根据他的要求才任命的,因此,反对麦斯武德当主席就是反对他张治中。张说“如果这种情形继续下去,我就在中央政府面前成了罪人了。……大家这样对麦斯武德反对下去的话,那就是我的失败,也就是我对新疆所采的政策的失败。”
阿合买提江回答:“不代表人民说话,人民是不会听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