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南墙

碎了南墙

文／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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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儿真热，空气里都是凝结不动的热气，身下的凉席像一张刚出炉的煎饼，烤得整个人黏糊糊的，睡觉都成了折磨事。

手机凑热闹，滴滴答答得吵得人心烦。

翻身瞄一眼。

长长的未知来处的号码，像极了骚扰电话，却让我一个激灵，呵，心寒能降暑吗。

蜷缩身体抱抱自己，再睡会儿吧。

盛夏午后的街道，吵杂中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炎热，我赖在街角的阴凉处朝着路口瞪眼，撅嘴。那儿有一个破旧的自行车，车后座摆放着发黄的白色泡沫箱子，上面贴着四个红色的大字，卖电话卡。旁边的女人裹得严严实实，像一颗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彩色粽子。

你手里拿着一堆电话卡跟女人说着什么，偶尔回头看看我，讪笑着安抚我再等一等。烈日在地面上挖出一道鸿沟，泾渭分明。

哦，我梦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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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书里有我写给你的信，总会有陌生的孩子截图问我，苏苏，故事是真的吗，苏苏，他看过吗？苏苏，你们真感人。

我总会哑然失笑，感人吗，文字加了滤镜和美颜，骗了和我一样浪漫的小姑娘。我有时候会回复，不，假的。更多的时候，视而不见。

我多希望你是假的，我们7年的恩怨纠缠，都只是我笔下的一个故事。我掌有生杀大权，悲剧或喜剧，都在我一念之间。

而这个年代，大团圆的结局太烂俗，遗憾才是故事。

那，就当我写了一个故事吧。

碎了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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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一个夏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在宿舍门口的镜子前臭美了半天，被拖地的舍友挥着棍子赶出了门。我们坐在和平公园的花坛边，周围是跳广场舞的阿姨，和拿着水枪互相追逐的小孩儿。有小男生往我们这边喷水，他伸手挡住我的脸，另一只手居然跟小朋友玩儿起了争夺游戏。

他很爱跟小孩儿玩儿，或者说，他就是小孩儿。后来我惹他生气的时候，他会拿一个一块钱的塑料的小兵跟我说，你给我买这个我就不生气了。

微博上说，当一个男人在你面前表现的很幼稚的时候，他是真的爱上你了。

如果从这个角度，他大概很爱我吧。

校园恋情大多千篇一律，我不知道从何处讲起。现在回忆起来，其实争吵都是甜蜜的，若说遗憾，应该是没有早早分手吧。

我那时才21岁，证明爱情的方式就是作天作地。不肯自己下楼梯，看他抱着我小心翼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一脸满足。

故意让他等着，然后看他三催四请后不快的脸色，掉头就走，等着他追上来连声求饶。

粘着他无理取闹，不肯放他去上课，看他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转，就洋洋得意。

不好好骑车，赖在自行车后座，让他推着一哭小跑，觉得周围都是羡慕的眼神。

那个时候我以为，爱情不过是我撒娇他哄着。

他当然也有生气的时候，躲起来不肯接电话。板着脸试图跟我沟通，又被我的泪流不止吓得转头道歉。

那是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如果有时光机，我会回去告诉当时的自己快点分手。初恋应该是美好而简单，不该是现在这破破烂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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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的洪流会冲散无数爱人，而我们，即使坚守住了，仍然满目疮痍。

大四后半年，他考上了质监局，进入面试的时候有人跟他说，给我20万，我保你能过。他回来给我讲，自信飞扬的样子，他说宝宝我才没那么傻呢，我笔试第一，当然能过。我花痴得笑着给他鼓掌，我说以后你挣大钱怎么花呀？

他说当然是给我家宝宝买好吃的了。

我点头称是，嗯，标准答案。

他突然打横把我抱起，认真得看着我，宝宝，你考研吧。这样我就能有3年时间奋斗，等你毕业，咱们就结婚。

那是他第一次跟我说未来，后来，他食言的未来。

我笑，哼，谁要嫁你呀。

那个时候，爱情于我们，是我的等待和他的奋斗。

碎了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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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当然不会这么一帆风顺，他没有考上质监局，考试，只有在校园才是唯一的评价标准。这是社会，教会他的第一课。

即使这样，考试，仍然是他站稳脚跟的唯一机会。那之后整整一年，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什么都不做，就是看书，和不断的招聘考试。我没有搬过去，他也很少带我回去，他说女孩子家，议论起来不好听。

那一年，他从不在我面前展露他的焦虑和失望，我在他虚构的安静里，继续没心没肺得活着。从没有注意，我身边的他，已经从自信到自卑，开始急功近利。

我的撒娇，崇拜，陪伴，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他需要成功和认可，或者说，他必须挣钱。

所以在第二年暑假，在他考银行的时候，为了稳定的工作，为了面试有人帮忙，他选择回了老家。他一直瞒着我，我花了培训班代课整整半年的工资，给他买了面试的西装，他跟在我身后一直闷闷不乐。我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放弃我的打算。

面试结束以后，他一直陪在我身边，我暑假代课，他就接送我上下班，从不例外，做好了一个模范男友的样子。我们牵着手压马路，路边都是为了生计奔波的小商贩。我们每天都会在一个老头的摊子上吃夹蛋饼，这个老头有时候说话疯疯癫癫的，他叫我小女朋友，他说你俩一看就夫妻相。我们就乐吱吱得看着对方，好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

直到有一天他说他得回家一趟，安顿了我很久，我嫌烦，说你怎么跟我妈似的。他笑笑不说话，说你快进去吧，我看着你。我嘟着嘴问他，那你啥时候回来，明天？后天？

他答：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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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们就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

我在电话里哭闹过几次。我说你怎么可以骗我，我说你为啥瞒着我，我说那你计划怎么处置我。他哽咽，答，我不知道。

其实大部分的校园恋情，都是在这个时候结束的。毕业自然各奔东西，放弃了彼此，也留住了美好。可惜，即使我后来也选择了回老家，我们的优柔寡断，依然让我们在以后未知的5年里，分分合合，互相折磨。

我一点一点从小姑娘的梦里觉醒，从小鸟依人，到自强自立。这是一个成熟的过程，也是心碎的历程。

异地恋很难，他说，不会太久的，我会想办法。我说，什么办法。他答，会有办法的。

这样滑稽的对话，被我当成诺言，坚持了5年。我后来发觉，我信的不是这句话，也不是不止何处的以后，而是他那两年里的宠爱，我用尽全力，甚至想拼尽一生一世，去追回我们的两年。

路上遇到狗的时候，工作不顺心的时候，午夜梦醒的时候，他都不在，他是一只手机宠物，关机就消失了。我委屈，他安慰，我哭闹，他为难，我生气，他厌烦。

我们的爱情，随着我终于可以没有他也一样顺心如意，随着他终于不再时时处处对我担心维护，而一点点得，变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想嫁给他，因为，这是我的少女梦，我必须实现。

他想娶我，因为，这是他答应过的事，这是他离开我背弃梦想和自我，拼命追求的事情。

我们相爱，可爱不重要。

那个时候，爱情于我们，是我的不甘心和他的不放心。

碎了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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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隔千里，我可以自己吃饭自己回家，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也可以处理工作中的难题，可以跟朋友胡说八道嗨到天亮，也可以一个人安静得刷手机到深夜。白天，黑夜，都没有他。

他还像很多前一样，看到路边有可爱的小吊饰会给我留着，会给我寄整箱整箱的零食，会在见我的时候高兴得像个孩子，拽着我逛吃逛吃。他宠我，他以为，我还是那个为一点点小事就感动开心的小姑娘。

我问他，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他答，你还想吃什么？

他爱我吗？爱吧。爱到好像生活里唯一的幸福就是我。他好像只是无能为力，他好像不像那个时候那么强大了。

我爱他吗？爱吧。爱到明明可以选择轻松的生活，明明可以换别人就实现的愿望，却非他不可。

周围的朋友一次一次劝说，质疑，他们说你这不现实，他们说没有决断的男人不能要，我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在心里小声地告诉自己，我只是很想跟他在一起。

可是，我们的执拗，好像无路可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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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们俩，是撞碎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最后一次分合，他打电话说最后见我一面。我嘴里心里淬着毒，说什么都不见。他说我们结婚，我说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他说我看你一眼就走，我说好啊，死人你见不见。

以死相逼，这四个字，成了我最后的半年里经常出现的手段。

分开的时候他说，最令他伤心的就是我总威胁他。我说，因为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半夜突然出现，坐在我身边，一声不吭，眼泪一直掉。我想起那个常常对我无可奈何的人，想起他抱起我说你毕业了咱们结婚吧，想起他离开的时候割舍不下的眼睛，想起有一次看完我以后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到抽搐，想起他说我不想让你难过，我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那个时候我想，即使同归于尽，我也不会再离开他了。

可惜，老天连这个机会都不肯给。

后来的他，像朋友劝说的那样，毫无担当。在面对家里的反对，面对工作的重新开始时，他又一次选择了放弃我。

我问，你要放弃我了吗？他说，只是不能结婚而已嘛。卑鄙无耻的模样，让我连过去的7年一并否定了。

我的青春喂了狗。

也许是怕我纠缠，他妈妈打电话给我，口气平和，一派为我好的长辈风范，内容却极尽讽刺。我忍了又忍，终于还是爆发了。

善解人意，温良恭俭？呵，我的过去和未来，终究碎了一地，要这些何用。

我不要愧疚和亏欠，原来我们相爱，现在我们相恨，将来我们相忘。

也算公平。

碎了南墙

我们一起看前任三，芒果和至尊宝的镜头我没有落泪，可是镜头拉远，孟云和林佳在路口转身的时候，我哭了。我们早就转了身，淹没进了茫茫人海，这以后的反身挣扎，尽是折磨。

电影散场，他拉着我的手撒娇，我饿了～完全没看到我的眼泪。

歌词里唱，深爱了多年，又何必毁了经典。我爱你不后悔，也尊重故事结尾。

对不起，多年前的两个人，我们碎了南墙，毁了经典。

别问我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我只能告诉你，别让执念毁掉了昨天，我爱过你，利落干脆。

碎了南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