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卑是如何形成的
有人说真正有气质的淑女,从不炫耀她所拥有的一切,她不告诉人她读过什么书,去过什么地方,有多少件衣服,买过什么珠宝,因为她没有自卑感。
从小到大,别人都说我很能干,可自卑于我却一直如影相随。有一懂心里学的朋友说,一个人的心理在七岁以前已经定型,一个人如果在童年时期得不到父母的疼爱和认可,自卑就会跟随自己一辈子,她会不停地向外界寻求爱和认可。
我们家是重组家庭,父亲带着大姐,母亲带着三个哥哥。父亲是宽厚仁慈的,对我那三个同母异父的哥哥视为己出。身体不好,命运多舛的母亲则喜欢自怨自艾,喜欢拿孩子们出气。
我大姐比我大十一岁,针线活做的好,清检好,打茶叶打猪菜手也很快,是个远近出了名的能干姑娘。而我在我妈眼里则一无是处,她总希望我赶上甚至超过我大姐。在我们茶乡,一到采茶季节,三四岁的孩子都要到山上去打茶叶。上学的孩子都是早上到山上打一早晨茶叶,到点了再回家吃饭上学。记忆中,我四五岁就跟在大我七岁的三哥屁股后面打猪菜打茶叶。我如果打少了,我妈就会打我骂我,她骂我不争气,她打我的时候往往是抓起头发就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或者用刀背磕我的头。教我做针线活的时候,拧耳朵拧眼皮那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打茶叶是分片打,打哪一片得听称茶叶的。有一天早上眼睛一睁,我就提起筐子去打茶叶,那天本来应该到离家很远的大茶山去的,可是我却去了离家最近的后山嘴。到那一看一个人也没有,随后我又赶到大茶山,这样一来就耽误了时间。
上学的时间到了,回到家里我妈看我打的茶叶没以往多,她就骂我,随后又要打我。一看我妈要打我,我撒丫子就跑,我妈就在后面撵,她哪里撵得上我?这时候我妈在后面发狠话了:“你跑,我看你跑哪去?你就是跑到天边我也不饶你。”听了我妈的话,我乖乖地停了下来被我妈抓住头发狠揍了一顿。
十九岁那年我到武汉,我大堂姐一见到我连着说长丑了长丑了。姐姐说我小时候长的可漂亮了,双眼叠皮大眼睛,皮肤还很白。姐姐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我五岁,换牙的时候,有个门牙长成暴牙子了,那突兀的大暴牙把我的上嘴唇顶的老高。上学的时候,学习不好,出身不好的我,老被同学们欺负,同学们老爱拿我那大暴牙取笑我,给我取外号,一个人不理我,全班同学都跟我记仇。
上中学的时候,有一个游乡的牙医到我们家门口了,我妈就让那牙医把我那大暴牙给取掉了。取下一看,那个大暴牙有两三寸长,牙拔掉了,牙医走了,我却疼的全身是汗满床打滚。暴牙里面还有一个小牙,那小牙比别的牙短,没别的牙光滑,虽然比大暴牙好看多了,但是我笑的时候依然喜欢捂着嘴,所有照片上凡是露小牙的,我都用针把小牙处捣捣。
跟店小二认识以后,我婆姐一直看不上我,说我没她弟弟排场,说我是个半截牙。临结婚快一个月的时候,我到医院把那小牙给取了,取了牙回来,店小二一看我把小牙给取了,一个礼拜都不理我。他说:“我看中的就是你那小牙,多于气呀“俏皮的意思”,别人想还想不来呢。”
认识店小二的时候,我啥条件都没有,就是要在信阳有房子。于是,店小二的亲戚帮忙把店小二的户口从农村迁到郊区,并批下一块地皮盖了两间房子,我们成了所谓的“外来户。”
门口的人说“外来户”都是投亲靠友来的,经济上都不宽裕,换句话说就是都很穷。我们是真的穷,最窘迫的时候,一壶油吃三个月,一坨咸菜吃一个礼拜,四块钱一件的汗衫都舍不得买,我们大人小孩的衣裳都是洛阳我十姑给的。八十年代中期,四千多块钱的债务对于没有固定工作的我们来说,就像山一样压的我透不过气来,走到人前我都抬不起头,总感觉一辈子都还不清那些债务。
要说,也幸亏婆姐夫妇相助借给我们那么多钱。不管是谁的钱都是要还的,婆家姐夫那时候做水果批发生意,为了还债,每到水果旺季,店小二就请假给我婆姐帮忙,婆姐赚多了就多给一点,赚少了就少给点,不过那钱从没到过我们的手直接扣除了。欠婆姐的几千块钱就是那样慢慢还掉的。
怀儿子四个多月的时候我们到阜南去拉西瓜,阜南人生活很简单,每当看到代收老板娘端上来的不见油星,野苋菜上面飘着几片西红柿的白面条,一看到一咬面渣直掉的冷馍馍,我不伸筷子的饿了三天。在烈日下的瓜田里过磅,实在饿的不行,就吃西瓜。
怀儿子快八个月的时候,我跟店小二一块到尉氏去拉苹果。收苹果的汽车停在没遮没挡的果园旁,我就那样站在大太阳底下过磅。苹果拉回来了,八月十五的天气还很热,苹果卖不出去,眼开着苹果一点一点烂完了,于是我就挺着大肚子推着架子车,手拿小刀在菜市场卖了一个礼拜的烂苹果。“那时候的人都很穷,把苹果烂水眼的地方挖掉,价钱又便宜,就算是半拉苹果,还是有很多人买的”。实在累的不行,趁中午人少的时候我就躺在那空菜摊上眯一会。烂苹果卖完了,我的耳朵聋了好长时间,说话就像隔座山。
儿子出生了,脚却有点缺陷。这正应了店小二的那句:“人不争气货不争光。”那时候婆婆在婆姐家看孩子,快坐月子的时候婆婆特意回来照顾我,我在医院住了十一天,这期间婆姐也做了痔疮手术住了院。我头天出院,婆婆第二天就到婆姐家了。店小二上班就上班,不上班就到水果市场帮婆姐卖水果。阴冷空旷的房子里,搂着儿子,看着儿子少了三个脚指的小脚,我哭了一个月子。
才开食堂的时候,别人都说叫店小二主灶,一看店小二不是那一势,逞强好胜惯了的我亲自上阵掌勺,围着锅台转了十几年,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好不容易熬到儿子成家的年龄,我倾其所有娶了媳妇。因为多种原因,娶了媳妇没几个月,我们转让了赖以生存的食堂。回到家里看到门口的同龄人为儿子媳妇买房、买车、买贵重物品、安排舒适的在编工作。而我却囊中羞涩,生活都难以为继。这样的境况就算儿子媳妇不说,我自己在家里都感觉抬不起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