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世

第二章  李老四（下）

        老四的家在一栋三层住宅楼的三楼，这栋住宅楼没有刷漆，除了有爬山虎的那一面，其余都是砖红色。楼顶上挂着几个镂空的大字――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到了晚上在字上方的灯管还会发出红光。

        “我回来了，爹醒了吗？”李老四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家里太热，没有关门。大哥大姐忙着做饭，二姐在书房里看书，她听见老四回来，就放下书本，走出房间，看看老四。

        “没有。”听到这句话，老四的头马上就耷拉下来，“老师不是说爹今天会醒过来吗？”

二姐弯下身子：“他迟早会醒过来的，不是吗？你进去看看他吧，捏捏他的脸叫他醒来。”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只见老四的父亲躺在一张大床上，绣着鲤鱼的被褥盖住了身体，只有头和两臂在外。老四将书包放在椅子上，慢慢地靠近他的父亲。

        四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却已花白，皱纹如同沟壑一般遍布他的脸，眼睛周围有着深深的黑眼圈。他的手臂看不出有一点肌肉，青筋凸起，血液很费劲的做着循环往复的运动。

        “爹，我回来了。”老四用手整理了一下父亲蓬乱的头发，“你醒过来看看我吧。”

        “爹，今天我学会了六个字呢。”

      “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爸爸，我非常爱你。”

        父亲唯一动着的，就是他微微起伏的肚子。

        泪水又从老四的眼里流出，爹，为什么不醒来呢，你看，大哥大姐在做好吃的东西了，二姐新买的头绳可以玩翻绳呢，对面的婆婆晒太阳时的口水拉的老长老长了，我还长高了一点呢。

        老四握着父亲起满老茧的手，头埋在被褥里，哭着。

        二姐靠着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夜幕降临，月光倾洒在地面上，给地面附上了一层白色的霜。大卧室里，睡着两个人，一个是老四的父亲，一个是老四，他是悄悄地爬进父亲被窝里的。

        老四摸了摸父亲的脸，又揉了揉自己哭红的双眼，面对着父亲，进入梦乡。

        梦里，老四站在一块金黄色的麦田里，他向远处眺望，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有个熟悉的背影。

        那背影极为瘦弱，仿佛捏一下骨头就会碎似的，像极了他的父亲。

        “爹？是你吗？”

          那人转过身来，老四眯起眼睛仔细一看，那就是他的父亲！

        “老四，快过来！这里有一只大青蛙！”他父亲招了招手。

        老四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父亲如同春日的阳光一般，融化了他冰冻的心。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扶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

        “老四，快醒醒！”远处的父亲向老四大喊。

        “呃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