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因为健康问题放弃了我们的婚姻(《拯救》15.2)

2023-09-24  本文已影响0人  开心香莲

  我拉着女儿小美的手,走出了滨城的机场大厅,远远地,我看见萧晨向我们走来……

    我用手指了指萧晨,又推了小美一把:“快,快去叫爸爸。”

    小美如同一只蝴蝶一般,向着萧晨飞跑过去,她跑出去几步,遇到了一个台阶,她没有注意脚下,一脚踏空,“啪”地一声,她从两节台阶上摔了下去……

    “小美!”萧晨大叫一声,冲着小美极速跑来。

    我和萧晨一起把小美扶起来,小美的腿上出现了一块淤青。

    萧晨大惊失色,嘴唇哆嗦着问我:“要不要去医院?要不要去医院?”

    我让小美走几步,看着她走路的样子,我知道这并无大碍,小孩子摔跤是一件经常会发生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

    萧晨却依旧惊魂未定,反反复复地盯着我问:“你肯定这没事吗?真的不用去医院吗?不行,我看还是去一下吧,你看,你看,这都青了这么大一块。”

    萧晨大惊失色的样子让我哑然失笑,笑过之后,我在心里叹息着:唉,男人,可怜的男人,你们原来是这么爱孩子!

    小美没事人似地站了起来,又天真烂漫地蹦蹦跳跳了,萧晨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想要抱抱小美,小美却躲闪着,偷窥着我,她躲避着萧晨的拥抱,然后故意亲热地依偎在我的怀抱中,她用亮晶晶的眼睛挑战似地看着萧晨。

    我的心掠过一片涟漪:小美,妈妈的心肝宝贝,你是多么地爱妈妈,你以这种姿态抗议着你的爸爸对妈妈的抛弃,我从来未曾这样教你,但你就是天生地懂得,你似乎在扬起你倔强的小脸,对着爸爸说:我很可爱吧?你很爱我吧?你想抱我吧?但是,谁叫你不爱妈妈?!你不爱我的妈妈,我就不爱你,我就不让你抱我。

    啊,小美,妈妈的可怜的孩子,其实,你在灵魂深处却是深深地爱着你的爸爸,否则你不会在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这样飞奔着向他跑去,但是,在他伸出双手的时候,你却不肯扑入他的怀中,你是这样坚定地爱你的妈妈,以至于你误认为爱了爸爸就是对妈妈的背弃。

    我的纯情的一心一意爱妈妈的孩子,我未曾有机会告诉你,其实,一桩婚姻的破裂从来都有着双方面的原因,我怎可以将这场婚姻破裂的原因一味地归就于你的爸爸?我又怎应该让自己的伤痛影响了你,让你为了维护自己的妈妈,却用亲情的利剑去伤害爱你的爸爸?

    我沉默着,无法对年幼的孩子说出自己对情感的感慨,我默默无语地拉着小美的手,跟着萧晨向停车场走去……

    萧晨将我和小美带到了一家高档西餐厅里。他在我和小美的对面坐下,扬手叫过服务员,点了小美爱吃的各类菜肴。

    我对萧晨说了一些孩子的趣事,接下来便沉默了。萧晨勉强地寻找着话题,把父母的健康、天气的状况、菜肴的味道都说了一遍,便再也找不到话题,两个人尴尬地沉默着。

    人与人最远的距离,便是你坐在我的对面,我坐在你的对面,我们是曾经的无话不谈的亲密爱人和事业伙伴,但是,今天,我们却无话可说。

    不知过了多久,萧晨忽然抬起头,看着我,问:“你对我这个人怎么看?”

    我愣了一下,苦笑一下,不置可否。我在心里说:萧晨,我不看。对于你这个人,我选择不看,我选择不回头看!

    萧晨,你还这么幼稚吗?你还在期盼从我这里得到对于你的肯定吗?你真的还那么在乎我对于你的评价吗?你是否知道:人从来都是肯定自己,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肯定往往是在肯定他自己,而一个人否定另一个人往往也是为了肯定他自己。

    我,一个被你离婚的女人,假如我继续肯定你,我则就是否定我自己,我就是允许自己的心再次为逝去的婚姻流血,你怎么可能从我的嘴里再听到肯定?

    无论你具有怎样的才华,无论你具有怎样的能力,假如你就是像你对我声称的那样:一生做不到专一地爱我———你曾经的结发之妻,那么,你的才华和能力在我的眼里又有什么价值和意义?我又何必要高看你的才华?我又何必要仰视你的能力?我高看你便是和我自己过不去,我仰视你便是贬低了我自己。我没有那么蠢,我拒绝回头看,我要向前看。

    西餐厅里回荡着轻柔的背景音乐,那是陈升的一首歌,名字叫作《把悲伤留给自己》,在这让人千肠百绕的音乐声中,我看见了萧晨眼里的失意。

    这是一首我和萧晨都不敢触碰的歌,这首歌几乎每一个字都描写出了当年我们离异时的心情,描写出了我们从民政局走出不敢再回头多看对方一眼的隐痛,描写出了我们纵有千言万语在心头却也无话可说的遗憾。

    在这伤感的缠绵的音乐声中,我不由地问自己,假如我能够抛弃个人的恩怨,我对萧晨这样一个人到底怎样看?

    我看见的是一个迷失的孩子,他全力以赴地挣扎着,不肯屈服这个社会赋予他的贫贱的命运。我看见的是一个出身卑微却心灵敏感的孩子,在求学的道路上他饱受着囊中羞涩的尴尬,面对他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优越,他在心中暗暗立下了奋发图强的宏志,同时,他也悄悄地埋下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报仇雪恨的种子。

    他是这个社会和时代的悲剧性的人物,我们这个社会物质上贫富不均,精神上更不平等,他出身贫寒,心中饱含被他人轻视的痛苦,他被这个社会所制造,反过来他最终以其成功继续制作这个社会的不平等。当他掌握了金钱,他便认为自己是一个拥有无尚力量的人,他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他认为自己拥有了一雪当年之耻的权力,而我这个当年他曾经最爱的人,竟然成为了他的靶子,他将我的女人在自己丈夫面前的任性上升到了阶级仇恨,他用他的成功对我施加了阶级报复,我们的爱情的悲剧成为了这个不平等的社会的无数悲剧之一。

    我不肯屈服了他的金钱,我依旧试图以我的高傲维系我们家庭原有的格局,他多年积淀的恨的种子便成为了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在这大火中,他最想烧死的人便是我。

    但是,当我在大火中将要被烧死的时候,同时被烧将要死去的人却也正是他,因为他无法做到彻底的无情无义,他的内心潜在的良知在折磨着他。

    他仰慕金钱的力量,他费劲全力地去追求财富和成功,他依仗自己的财富和成功期盼他人的肯定和仰视,但他在内心深处却无法肯定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生活得并不快乐,那里有一个无法填满的洞。

    假如我能够抛弃个人的恩怨,我便对这样的一个人满怀理解和同情,我便可以认识到我年轻时的骄傲、自负和任性如同一把坚韧的刀,在我不完全知情的情况下,割裂着他,在他试图挣扎着挽救这场婚姻的时候,我任我的无知、我的傲慢、我的报复、我的贪婪吞噬了我的理智和仁慈,我像是用一只看不见的冷酷的手,生生将犹豫中的他推出了门外,我以我的高傲再次予以了他无情的打击。我的精神世界的混乱,我的信仰的迷茫和摇摆,我做人原则的丧失同样让我成为了一只迷途的羔羊,我是我个人悲剧和婚姻失败的不可推卸的责任者之一。

    我们共同走过的生命历程是我的人生不可多得的教科书,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都是我的成长,没有萧晨,我不是今天的我,由此,我对萧晨、我对生命中的苦难均充满感恩。

    我坐在萧晨面前,纵有千言万语,却无话可说。

    我们离婚后,有一年我带孩子来探望他,面对着他,我张开了嘴,那些话我从未说过,但我一直想说,我很想说出我对当年任性的后悔,对于自己伤害他的歉意,对于自己在整个婚变过程中内心的挣扎,我很想说出我成熟之后对人生的认识。

    我只说了一句话:“当年,我本想……”

    我还没有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萧晨立即伸手制止了我:“不要说,不要说,你不要说……”他的眼睛不敢看我。

    在那一刻之间,我全然明了了,萧晨其实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不能去听我的心声,假如他听到了我的心声,他便自然明了我对他的深厚的感情,而他现在已经拥有了另一位深爱着他的妻子,他便无法面对我这样一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的厚重的情感。他在与我离婚之后,并未曾按照他原来的宣称的那样成为一个乱情的男人,他以他对他的第二任妻子的专一和深情留给我们这个人世更为深刻的思考和反省。

    现在,当我和他面对面地坐在那里,我和他更加知道,我们多说一言,便是对自己现在的爱人的不尊重;我和他彼此也知道,我们多讲一句,也可能就是为自己的辩解,而替自己的辩解便是对对方的伤害。于是,沉默成了处理一切的最好的方式。

    不知过了多久,萧晨忽然悠悠地道:“其实,本来并不存在一个女人,要我去为了她放弃我们的婚姻,” 他叹息了一下,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离婚吗?”

    我洗耳恭听。

    他道:“我要和你离婚,是因为你精神上有问题,你歇斯底里,我受不了你的歇斯底里,所以......最后我们覆水难收,我才有了另一个女人。”

    我不置可否。萧晨,我的精神问题我自己无法控制,我的遗传基因我个人无法选择,我的歇斯底里我自己难以扭转。如此说来,你是因为我的健康原因放弃我的,但是,萧晨,我从来没有因为你患有乙肝,对你有过一丝一毫的嫌弃,我从未因为你的健康问题想过要放弃我们的婚姻。而且,我的健康问题其实在于我的丈夫能否给予我足够的爱,假如他能够给予,我的歇斯底里会不治而愈。

    萧晨紧张地问:“小美,小美她有没有你这样的问题?”

    我没有出声,小美这么小,我看不出她有没有什么问题,她有没有我这样的问题相当程度上取决于她将来爱上的男人会怎样待她。

    我心说,萧晨你是一个好父亲,你担心小美有我这样的问题,假如你能设身处地,你会想到当你做出放弃我们婚姻的决定时,我的父亲经历了怎样的煎熬。而且,当你置我于奔溃的边缘时,其实你是将小美推向了危险的处境。

    萧晨,我不怪你,也许你身体有病,我的歇斯底里超过了你能够承受的范围,你是做大事业的人,你放弃患病的结发之妻以求成功,我不怪你,但是,我感谢石健。

    石健他并不是我女儿的亲生父亲,我和他没有一纸婚约,我在他面前比在你萧晨面前还要歇斯底里,但是,他承担了一切,只因为他当年有过这样的诺言:“我若与一个女人有亲密关系,我就视她为妻,她若有问题,我引导;引导不了,我认命。”

    萧晨,假如我的感情我自己完全做得了主的话,我一定要放下你,我要放下你好好去爱石健。

    西餐厅的背景音乐完成了它的《把悲伤留给自己》的如泣如诉的旋律,响起了新的旋律,甜美的歌声环绕了整个西餐厅,那是王菲的一首歌,名字叫作《我愿意》: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为你”

    优美的旋律中,我仿佛看到石健温柔地将我搂在怀中,他低头看着我,不说什么,但他满眼的爱意深深地融化了我。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 想你到无法呼吸……”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这写词的人一定是一个深刻地体会过爱情的人。

    是的,石健,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忘掉我姓名,我愿意为你忘掉我过去,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就算被这个世界所抛弃,我也不在意,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因事出外,暂停更新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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