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一个人溜达 下午的故事

入夜以后，我又一次一个人下了楼。
　周亮亮没问我什么，她大概知道我心情不好，这些内心的小情绪都表现在我的脸上，对于一个朝夕相处的人来说，看出来是相当容易的。
　我没说去干什么，她也没问，我一个人，换好鞋子就出了门。
　入夜以后，整个世界变了，街道上路的左右两侧是橙黄的灯光，各种夜饮场所也开了张，霓虹灯广告牌路边桌椅到处都是，白天还稍显冷清的地方，到了这会儿就是一片热闹。
　天空也换了一副脸孔，白天天的蔚蓝和黄艳的太阳消失了，那一刻只有几颗孤独的星星，在天空正中央寂寥地放射着光芒，就算在我的眼里也隔着很远的距离，仿佛是几个根本不认识彼此的人在那里。月亮也没有出来，这个时候的新月应该是很好看的，弯弯的月牙斜着或躺着挂在天空，才出来的月亮光芒一般都不怎明亮，像是远处幽微的烛火，可这个时候连月亮也隐没了，整片天空就剩下几颗晦暗的星星，搞得我心情都不明亮了。
　走在街上，大夏天没有凉快的地方，好在今年不是炎夏，到了这个时候暑热感都不明显，只是街上走着的人没有穿两件衣服，有人一件衬衫，有人一件短袖，坐着喝啤酒的人也有光着膀子袒胸露背的。
　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空，自从认识萌萌细雨以来我一直在练习传说中的一种绝学，本来随着科学的发展早已被认定为迷信的东西，在我屡次和萌萌细雨的相遇中我相信它或多或少有些科学的成分，只是不知道有几分是科学的，又有几分是不合常理违背生活不科学的，我只知道我和萌萌细雨之间靠那东西来牵线搭桥，这也就是三国演义里诸葛亮或者古代其他智慧人士特有的一种技能，夜观星象。
　这会儿的天空很简单，就是那么几颗星星，月亮消失了，是没有升起来还是被厚实的云层给挡住了，我不得而知，反正没有看到月亮，我也不知道她的位置。就那么几颗星星，我如何用它们来卜卦？
　这几颗星星暗示了我什么样的命运？我还会再次碰到萌萌细雨吗，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又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如果碰不到她，这意味着我和她之间的一切已经结束了吗？如果暂时还没有结束，那我们之间又会以什么方式开始呢呢？萌萌细雨此刻是不是在附近，我有可能碰到她吗？会不会出现隔着一栋房子擦肩而过的情况？
　想着想着，自己都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低头一看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入夜后的热闹早就随着我的脚步消失了，只是什么时候消失的我丝毫感觉都没有，恍然从意识中惊醒过来就发现身处一个僻静的地方。
　天上的星星并没有消失，光芒还是那么的黯淡，不足以照亮任何地上的事物，只能用如此这般含蓄的方式证明它们的存在，仅此而已。
　这地方只有一盏路灯，前后二三十米的地方只有这么一盏路灯，看着光芒好像比其他路段的路灯明亮一些，我无法准确地判断这个事情，只是在眼里看着确实有这样的感觉。高度有个四五米，城市里没有猴子，不会有那种怪异的动物蹲在那上面，不过几十只细小的虫子在灯光周围飞旋着，绕着那片发亮的区域飞来绕去，飞行路线看着跟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找回家的路差不多，几十只虫子就那么乱舞着。
　想想，在这样一个僻静的角落，独独的一盏路灯，本来是一种很冷清的场景，忽然发现几十只虫子伴着路灯，瞬间心头热闹了不少，感觉这个黑暗的世界还是有希望的，至少孤独的时候路灯有虫子的陪伴，还不是一只，是许多许多只。
　可又想想，还是感到了一种孤独的重量，毕竟在这样一个僻静的角落，路灯都有虫子的陪伴，而我一个大活人，一个在地球上直立行走的动物，到了这么个地方才深刻的发现自己是孤孤单单的一个，有皇帝孤家寡人的感觉，却没有那种身居高位的感受，我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孤独的老百姓，夜晚中一个人在寂寞的街上独自走着。
　算了，还是继续走吧，这里不属于我，我不属于这里，我还是离开此地为妙。
　五分钟后，我脱离了那冷僻的角落，再一次回到了热闹的地方，街边再一次出现了喝啤酒光膀子的人，我看着这些热闹的人群心头也渐渐没有了那种孤独感带来的特有的寒冷感觉。
　又过了十来分钟，我一直处在热闹的地方，我没有主动去某些安静的地方，只是随意地走着，漫无目的不分左右地走着。忽然路过一盏坏掉的路灯，远远的地方我还没有发觉，可当我从它下面走过，感受不到那垂直下照的路灯光芒，内心陡生出一种异样感，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盏坏掉的路灯。灯丝里仿佛有火苗跳闪着，其实只是电流通过钨丝时引起的反应，不过这盏路灯毕竟坏掉了，放射不出任何一点可以被称为光芒的光芒。
　脑子一激灵，顿时回想起刚刚经过的那个冷落角落，那盏孤独的却又无数飞虫陪伴的路灯，我好想回去看看。
　于是果真调转方向，朝刚才经过的地方走去，不过我捡了另一条路，并不是机器人似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选了一条稍稍近点的路，毕竟我的想法只是回去看看，并不是享受到达那里前这一路上的风景。
　一刻钟以后，我到了那里，却看到一个姑娘模样的人扶着路灯杆子吐，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看背影还是个半大孩子。
　我心头并没有生出什么畏惧感，我是男人，我不害谁，别人也甭想害我，我朝路灯的方向渐渐走近，也就是朝那个姑娘走过去。
　不到十米的时候，我看着那背影颇为熟悉，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熟悉，在脑海里记忆中搜索了个遍，就是想不起来是谁。那个姑娘依然扶着路灯杆子，只是没有吐了，我看着她的手指使劲抓着路灯柱子，可路灯柱子是金属做的，根本就抓不紧，那姑娘只是反复扣着，身子使劲往上仰，可始终站不直。
　看着怪可怜的，心头陡生一种上去安慰她的冲动，我可不是想借这个机会占她便宜或者甚至非礼她，看着她吐到有点虚脱的模样，我只是想上去安慰一下她，单纯的安慰。
　我走过去，拍她肩膀。
　她回过头来，我俩认出彼此的时候都吓了一跳，姑娘吓得花容失色，嘴张成了竖鸡蛋的形状，强力睁大眼睛的时候眼珠子看起来分外的小，仿佛白豆瞬间变成了绿豆大小。
　萌萌细雨。
　“好糗哦，居然被你给看到了，糗毅。”萌萌细雨赶紧捂着自己的嘴巴说，可那收不住的眼神比任何语言都生动。
　“你怎么在这里？？”我纳闷，我奇怪，心头还隐隐有些担忧。
　“第一次喝醉酒就给你撞见了，太倒霉了。”萌萌细雨不好意思笑笑，脸都笑红了，但却没有太大的声音。
　“真的是第一次？？”我忙给她捶后背，希望这个动作能让她轻松点，她却神经质地转过身来，抬起手臂把我的手给大掉了。
　“干嘛啊，我又不是流氓。”我说，又伸手想给她捶后背，她浑身神经质一抖，拍苍蝇似的连拍我手背两下，还嗲嗲说：“别碰我。”
　“我看你喝醉了，给你顺顺气，怎么还不领情呢？”我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看着她披头散发的模样，瞬间感觉这应该是自己为数不多但确实醉过的我做的一个清醒的梦。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呀，糗毅？”萌萌细雨忽然抬起脸来，看着我，脸色潮红，目中有光，但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本来就是。”我老老实实回答，忽而觉得不对劲，手在她眼前虚晃一下，以提起她的注意力，说：“你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啊？”
　“没喝多少，反正有些醉了，刚才在那边还吐过一次。”萌萌细雨的手遥指着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我只能确定那个地方在这个城市里，也是在我们共同居住的这个地球上，但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她说，还好是晴雷来了，不然我今天真的有麻烦了。”
　“下午你和雷风去了什么地方，我当时很在意你，你却不肯说实话。”我说：“发生了冲突吗，看你现在郁郁寡欢的样子，还喝酒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呀，糗毅？”萌萌细雨指着自己的脸蛋说，那潮红的颜色已经渐渐变深，此刻已经是深红，仿佛冬天受冻的小孩子的脸蛋。
　“是不是雷风欺负你了，他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破坏性的行为？”我问，心头焦急万分，但语言必须心平气和。
　“晴雷在我的生活中，第一次扮演了好人的角色，而且今天我第一次认为他擅长打架是一件好事，以前打架她从来没有打出过什么好事，今天是第一次。”萌萌细雨说，手又遥指着一个地方，却不是刚刚所指的那个地方，说：“刚才我们就在那边喝酒来着，雷风也在，这个混球，老是粘我，烦死人了。”
　“你们三个到底怎么了？”我问，心头猜到有故事，而且故事已经发生，现在的萌萌细雨是安全的，我也不用担心当时会出什么意外状况，毕竟我在萌萌细雨身旁，有一个大男人守护着，夜再深夜不用担心什么。
　“晴雷把雷风打了一顿，是我打电话把晴雷喊来的，他恰好在附近，赶了过来，下午的时候见面就把雷风打了一顿。”萌萌细雨说：“雷风的脸上挂彩了，black and blue，知道什么意思吗，青一块紫一块。”
　看萌萌细雨专情述说的样子，我感觉下午确实发生过这件事，不过为什么刚才三个人又在一起喝酒了呢？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晴雷和雷风打架，他们之间的情敌身份我是心知肚明，不过后来喝酒又是怎么回事？瞬间感觉自己的脑容量不够用，萌萌细雨不多的几句醉话信息量好大。
　“雷风对你过分了吗？”我扳着她的肩膀问，像玩不倒翁一样摇晃着她的身体，可萌萌细雨并没有马上醒过来，而是跟着我摇晃的节奏扭起来，仿佛要随着我跳一支舞一般。
　“没有，本来是和雷风诀别的，想吃一顿酒就了事，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他和晴雷说爆了，没办法，喝了点的我到处溜达，无意中就碰到来你。缘分呐！”萌萌细雨说一段话好像在将几段话的意思，好一会儿我脑子是空的，最后我问：“要不要回去再喝几杯，我送你过去，陪你一起喝。”
　“你还是送我回家吧，糗毅。”萌萌细雨昂着脖子偏着头看着我说，眼神里是闪烁的光芒，突然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很漂亮啊，糗毅？”
　“回家的女孩最漂亮。”我俭省地回答她。
　天已全黑，告别了雷风和晴雷，我送萌萌细雨把家归。或许三个人下午真的产生了什么误会，或许三个人在一起一定悲催，这些事情留到以后慢慢体会，暂时先把萌萌细雨安顿好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