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噱—再读陈寅恪《柳传》三、2023-11-18

        吾国之夫妻关系，除了历史上鼎鼎有名的“画眉”，如录：《汉书·张敞传》：“敞为京兆，朝廷每有大议，引古今，处便宜，公卿皆服，天子数从之。然敞无威仪，时罢朝会，过走马章台街，使御吏驱，自以便面拊马。又为妇画眉，长安中传张京兆眉妩。有司以奏敞。上问之、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上爱其能，弗备责也。然终不得大位。”再就是梁鸿孟光之典：《后汉书·梁鸿传》：“（夫妇）遂至吴，依大家皋伯通，居庑下，为人赁舂：每归，妻（孟光）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似乎还有王氏助秦桧杀岳飞之故事，此为笔记所言，不提也罢。外国之童话，往往是经过千辛万苦，王子与公主终于在一起，“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如何幸福，未见。

        读《柳传》，胡文辉笺释陈先生之诗，一则故事颇可解颐。录：《独异志》：“崔群为相，清名甚重。元和中，自中书舍人知贡举。即罢，夫人李氏尝劝其树庄田，以为子孙计。笑答曰‘余有三十座美庄良田，遍在天下，夫人何忧？’夫人曰‘不闻君有此业。’群曰：‘吾前年放春榜三十人，岂非美田耶？’夫人曰：‘若然者，君非陆贽相门生乎？然往年君掌文柄，使人约其子简礼，不令就春闱之试。如以为良田，则陆氏一庄荒矣！’群惭而退，累日不食。”知夫莫若妻，李氏一言，即打断了催群子幻想。又李延昰《南吴旧话录·闺彦.卷二十四》记载许誉卿与王微的生活场景。“许太仆往虞山候钱牧斋，归与王修微盛谈柳蘼芜近事，蘼芜故姓杨，字蘼芜，云间妓也，能诗，嫁虞山钱牧斋。忽拍案曰：‘杨柳小蛮腰，一旦落沙叱利手中。’修微哂之曰：‘此易解，渠恐蛮府参军追及耳。 ’” 上则言之，亦是王微揭露许誉卿 之心思——“老婆别人的好”，牧斋配不上 河东君也。先生笺钱柳姻缘，也有引用，录：《 吴中文献小丛书》顾公夑《消夏闲记选存  柳如是》条云：“宗伯尝戏谓柳君曰：‘我爱你乌个头发，白个肉。’君曰：‘我爱你白个头发，乌个肉。’当时传以为笑。”也是妻子揭露乃夫之短处也。

        细绎三则，诚为张敞所言“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