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思溪

11月的婺源，居然象阳春三月一样细雨绵绵。

我去的那个村叫思溪。一下车，就有两个农妇迎上来，一叠声的问：请个导游好吧？只要20块钱。

摇头。她们不甘心，又说：中午到我家吃饭吧，我自己种的大米青菜，好吃着呢！

因为离吃饭时间尚早，又拒绝。

在村子里闲逛，转来转去，小巷的尽头出现一个庭院，院墙上挂着木牌，上书“明训花园”。

从洞开的院门看去，很是雅致。飘香的桂花树，高大的芭蕉，修长的毛竹错落有致；造型古朴的盆盆罐罐里兰草青翠欲滴，砖石小品平添情趣。

所谓雨打芭蕉、风动疏竹，意境都有了。

院子中央一湾浅水，几尾红鱼自由游弋，几块青石逶迤水中，石板、青砖黛瓦铺就了院中空地，看似随意，实则独具匠心。

这样的庭院，呆上一辈子也不会厌倦吧。

恰好已是中午，决定进去吃饭。

进去才发现，几张别致的实木餐桌旁已经坐满食客。女主人红衣青裙，面庞白净，一头黑发扎成低低的马尾，黑框眼镜后是含笑温润的眼睛。说明来意，她满是歉意，说只招待住宿的客人，如果人多了，忙不过来，服务会打折扣。

带着些许遗憾出来，迎面走来一个农妇，老远就笑着问：吃饭没？到我家吃吧。

认出是大门口遇到的其中一个，就跟着她东拐西拐，走到一处老房子跟前。白粉墙已经泛黄发黑，厚重的木门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堂屋地面光滑的、大块不规则的青石板泛着岁月的痕迹。房子内部结构都是又粗又高的本色实木，看起来古朴厚重，沉淀着沉重的气息。八仙桌上方墙上一块巨大的红底金丝双喜字，看着像古时候拜堂成亲的布置，右侧门框上挂着一帧中年男人的半身照，穿着藏蓝色西装，微微笑着。

女人手头很快，一会儿工夫，一大碗米饭，一盘竹笋肉丝、一盘清炒油菜就端上了。米饭有点上烟了，两份菜味道也很一般。她自己端着一碗面条，边吃边说话：三个孩子大学毕业后都在上海工作；照片里的男人是她丈夫，他原来是中学校长，患尿毒症去世两年了；孩子们叫她去上海生活，她不肯，因为老屋要有人守着；自己平时在村口当当导游，给游客做做饭，挣点零花钱......多吃点，多吃点儿。

这是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黑黄苍老的脸，灰扑扑的外套，服帖的短发，干瘪的嘴，语速很快，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

一个女人，独自守着黑洞洞的、祖上留下的老屋，怀念着死去的丈夫，挂念着远方的儿女。这是怎样的人生？

于是，原谅了她做的难吃的饭菜，给了她五十块钱。

河边，一条弯弯曲曲向上的青石路，送我离开这个叫思溪的小村。这条有着八百多年历史的路，走在上面的都曾经是些什么样的人呢？八百年了，它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呢？

我来了，又走了，是茫茫人海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但是，这个小村，这条路对于我终究是铭记在心了。

再见，思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