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未解完的数学题是我的初恋
【一】
朴树在演唱会上说:你们都在寻找回去的路吗?我想告诉你们没有回去的路。
可是安想说:朴树,有啊,你就是。
见到朴树,仿佛一下子又回到十几岁。
很多人想不出安静寡言只会抱着吉他站在那里唱歌的朴树,是如何撑起整场演唱会的。
但安想说,这是她经历过的最感动最沸腾的现场。每个人的内心,如潮涌动。记忆,随浪翻腾…
而安仿佛又站在了2003年的夏天。很多很多年以后,以这个夏天初始往后数的1095天中发生的事,是安一生都渴望却再也来不及续写的故事。
朴树唱: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可安不甘心,安房间正对着床的网格墙左上角一直夹着一个印着许多棕色线描花朵图案的牛皮纸信封。
这个信封,有时让安感伤、有时有又抚慰安的力量…就像想起那唯一与宋宋有过交集的1095天…
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能有多英俊帅气呢?宋宋衣着朴实并不起眼,安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当选的语文课代表,宋宋是如何当选了数学课代表,他俩又是如何像两个点延伸出来的线,朝着对方的方向,穿过教室的桌椅、穿过往来的同学、穿过女孩练习册里男孩恶作剧留下的飞蛾的尸体、穿过尖叫与嘻笑,穿过午后教学楼奔跑追赶的震荡…
宋宋笑着坐在了安的课桌前:"嗨,班主任说,让我多多向你请教如何写作文"。
好像就是这样开始的。
但安似乎没怎么教宋宋写作文,反到是宋宋总是为安讲解数学题…他非常有耐心,讲起题来不仅清晰明白还十分温和,安慢慢有点依赖宋宋,而宋宋竟也默默把安的数学成绩当成了自己的使命。于是,宋宋更加努力,几乎每天吃过午饭,就提前来到空无一人的教室把老师上午布置的数学题提前写完,因为,万一,安会来问他呢?
而安,总是,会如宋宋所料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宋宋,这道题有点解不出来,你能提示我一下吗?"
"宋宋可以看看你的数学作业本吗?"
"宋宋这条辅助线怎么画?"
"宋宋你周末来我家给我补补数学课吧,老师讲的我都不太明白耶,周末作业可怎么办呀"。
【二】
周日下午宋宋来到安的家,给安讲完数学题,安送宋宋离开时,宋宋问安:"安,你在咱们班交到特别好的朋友了吗?"
"有呀.s呀,我一眼见她就觉得她是我喜欢的女生呢,还有岚…还有…我们连上厕所都要叫着对方呢…"
"安,我只有你一个最好的朋友。"
宋宋突然把右手搭在了安的肩膀上停了停,仿佛告诉安这是真的,相信我,是唯一最好的朋友。安一下子定住了,似乎有一股电流从宋宋手心传到了安的体内…
"宋宋,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呀"安笑起来有点灿烂。
接下来几天,安都觉得被宋宋搭过的肩膀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几次她学宋宋的样子,把自己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没有电流涌过的感觉,好神奇。
【三】
在那之后,更神奇的是,每天放学安都会遇见宋宋,有时遇见他蹭同学的自行车后座,有时是半途中…宋宋总是对他说:
安,明天见喔~拜~!
安知道,宋宋是有意顺路有意每一天和她说道别。
宋宋喜欢她。特殊对待她。甚至她总能感觉到来自宋宋的注视…
那天,在安的房间,宋宋讲题,安歪着脑袋仔细看仔细听。两个人靠的很近,似乎能闻到彼此的气息。然后胳膊碰到了胳膊,空气的密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挤压的心脏怦怦的跳了起来,宋宋突然拉住了安的手,安傻了,继续假装听题,世界早已嗡嗡成一片,见安愣神,宋宋歪过脸,他忍不住离她更近,他喜欢她活泼的短发,白净的皮肤,喜欢她的眼睛她的笑容…他吻了她。
世界顿时像决堤的洪水…
安紧张的要哭了。
【四】
安不想让同学知道她和宋宋的事情。在同学面前,她开始有意忽略冷落宋宋…全班人都知道宋宋喜欢安,可安一口否认说自己不喜欢宋宋。
故事写到这里安觉得这样子写故事傻透了,都什么年代了,谁会看这些无聊的情节。可这些是她记忆里能搜寻到的关于宋宋的片段,对安来说,她永远也不想忘记。
宋宋开始每天晚上回家给安写信。那时候没有手机短信qq什么都没有。宋宋没有一天没有给安写信。信件夹在作业本里,练习册里,悄悄塞在安的抽屉里…安偶尔会回信给宋宋,也会在信里称他一声DEAR。他们互相鼓励互诉思念…
周末他们会约着去安家附近的河边、去公园,去图书馆…
安发现虽然她早已在人生的路上丢失了宋宋,但记忆却把他完好的存封保护着从未遗失。
她还记得宋宋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阳光透过树影摇曳在他脸上的光斑也一起摇动了安的心,安只能去抓地上的小草,抓上一把丢在宋宋的脸上…然后咯咯咯的傻笑了起来…
她还记得他们在小河边玩耍,走到陡坡时宋宋会伸手拉着她,他们会坐在河边发呆,会聊到以后"好想在小河中央建一个别墅""你会和我上一个大学吗?""我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吗?"
她还记得他们共读过很多杂志,书籍,嗯…宋宋的作文水平突飞猛进,成绩总在前三名,安为他高兴,也暗暗觉得骄傲。
她还记得坐在宋宋的自行车后座,搂着宋宋的腰,把脸贴在了宋宋的后背,为什么关于宋宋的记忆总是盛夏的画面多,那天宋宋骑着车带着她穿过了长长的林荫道,穿过田埂的小道…来到了一片荷塘…安的眼前突然出现好多好多光,是那种可以照亮内心的光亮,安后来觉得自己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美丽的荷塘了。宋宋逐个吻了安的手指,安不懂,宋宋说:十指连心,我想亲吻你的心。
初恋在宋宋那里真诚坦荡,开在阳光里。安静孤单小小的他竟是这样的勇敢。
而在安那里,初恋是开在暗夜的,是不允许被发现的,是打死不敢承认的心慌,是没有理由的骄傲。没错,活泼开朗呼朋引伴的安竟是这样的怯懦。
那些美好,都抵不过安的怯懦。安觉得世界上最对不起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宋宋。
为什么对不起。
不仅仅是教室里的忽略不在乎。说不理就不理。
不仅仅是和其他男同学谈笑风生让宋宋吃醋生气后,还怪他小气。但看到他给别人讲题自己还莫名生气。
不仅仅是后来撕掉和他一起照的大头贴,退还给他所有信件字条,任他在自行车后面奔跑汗泪模糊也不停下来等他…
很长时间安都不理解自己当初怎么是这样子一个狠心的女生。
但真的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才对不起。
还因为,当安知道自己失去宋宋这个朋友,失去人生中第一个DEAR后,安发现,她对宋宋一无所知…
除了有一次她好奇问过宋宋:
"你的爱好是什么?"
宋宋:"做数学题。"
"啊,那多无聊。"
"不无聊呀,每次解出一道题都觉得很兴奋呢"
除了爱好数学。
安问自己还了解什么?宋宋喜欢吃什么?读什么书?喜欢的颜色?电影?习惯?
天呐,安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宋宋总说:"你喜欢的我都喜欢"。而安,一直一直觉得理所当然从没细想…
【五】
朴树唱:我从远方赶来,赴你一面之约,惊鸿一般短暂,夏花一样绚烂,这是一个不能停留太久的世界。
安想要挽留。她心痛的在上课的时候都会突然想流泪。
那天放学,她坐车守在宋宋必经的路口,可一直等不到他,她没带钱却用公共电话打给了他。
"我在你家路口,我没有带钱就给你打电话了…你能出来下吗…"
挂上电话泣不成声。
宋宋来了付了话费,那个夜晚、那个路口那么暗,凉凉的风吹在脸上,安觉得再凉也没有心凉。
见到宋宋,安却哭不出来了,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十五岁的安,还没学会放下骄傲,即使那么难过还是摆出沉默无谓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吧"
"……"
安什么也说不出口,好像变成了拥有双脚的人鱼公主,看着眼前珍惜的人,什么都说不出口,脚尖钻心的疼痛,第二天就会化成海面七彩的泡沫…安咬着嘴唇点点头往车站走,空空荡荡开的飞快颠簸的厉害的公车上,只有司机和安。安放声哭了起来。像一个剧烈颤抖的暗夜精灵,城市的夜色飞快的闪过带着冷漠怪异的味道……在宋宋面前,即使安再难过脆弱也始终没有放下,哎,那莫名其妙唐突怪异的骄傲。
最后见宋宋是毕业典礼结束,安走到正在开自行车的宋宋面前,安变成了哑巴,变成了似乎很快要在六月的烈日下蒸发掉的某种化学物质,安紧盯着宋宋,宋宋看了一眼安,什么也没说,推着自行车骑上就走了。
安看着宋宋的身影慢慢远去,消失于一点,安知道这个点再也不会朝向自己。
那年夏天,安的心里像似埋下了一粒有毒种子,需要泪水灌溉才不那么疼痛致命…
【六】
这个故事安讲不下去了。
疼痛之处必能开出美艳的花朵。宋宋教会了安如何走出自转的小星轨,去关注他人,去爱人。
这1095天的相交只为了让安明白如何去爱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牛皮信封里是安仅剩的关于宋宋的物件,一张宋宋一岁时候坐在玩具里的照片和一张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宋宋为安抄写的数学题,有演草讲解的痕迹。
安看着那张写着数学题的纸,心想,这就是我的初恋。
【无戒90天训练营DAY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