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云梦录(12)
“真的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吗?”莲姑姑问。
“……算了,知道了又如何?”云遥说。
凌云整日百无聊赖。甚至和部落一些不正经的少年聚众赌博,村里人都说他带坏了孩子,好些人到长老那告状,但凌云就是不管不顾,他这赌瘾上来了得好几天才能消。
凌云正和部落里的小子赌得热火朝天时,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落下,正正把中间一只骰子碎成两半。
他缓缓抬头,长老的络腮胡一动不一动的,眼睛瞪得大若铜铃,将袖子撸到臂膀,一把抓起凌云的领口,后者感受到那浓烈混着烟味的气息直往脸上扑,不禁要摆出一副求饶的怂样,谁知对方却说:”一起练武去!“
凌云像是一只小毛驴似的被扛到后山的空地,这是火族人的练武场。
自从长老被袭击后,部落的男人就开始勤加训练。
凌云吃了长老的饭不好意思不听教诲。长老让他手臂各拴上两个三斤重的沙袋,往前伸直,扎马步。长老喝着茶,在树下看着。一要偷懒放下,就嗖地飞来竹鞭。
半个时辰后,凌云两手都跟面条似的,再也提不起来了。长老又让他绕着武场跑了十圈,才心满意足,并约定明日再来。
凌云瘫倒在树下,眯上眼睛,再睁开时,一对亮晶晶的眼睛正对他露出月牙笑:“凌云师父,我给你带了点心。”云遥晃着一个包子和一只水囊。
她还叫自己师父。
凌云腾地坐起身。
她把肉包子和水囊递给他,凌云赶紧将灰扑扑的手在衣服上抹干净接过包子,还是温热的。
凌云想起当初他差点让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陷入虎口,心中便无限羞愧。
“云遥,还是别叫我师父了。叫我凌云就好。”
”那怎么行,说好了要学你武功的。“云遥笑,打开水囊递给他。
”其实,我剑术并不好,你也看到了,我站个桩都能累成那样。“
”那就叫你凌云吧,不过你救了云遥,功夫再怎么不济,也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云遥靠近他坐下,脸上总是温柔开朗的笑。
提起那天的事,凌云暗自低下头,吞了口唾沫,那件事情最好不要让她知道的好。
凌云见云遥背着箭筒,问道:“你在这学箭?”
“是呀,长明刚刚教我呢,我射一个给你看看。”
云遥竟正中三百米之外的靶心。
“很好啊!第一次学就有这样的成绩。”凌云真心夸赞。
“谢谢师父。”云遥笑得非常开心。这也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学武功。
“师父,你也射一个给我看看。”
凌云窘迫,连连摆手:“不行啊,我手臂没力气了。”
”呵,这家伙连剑都拿不稳,更别说射箭。“长明站在云遥身边,故意提高声调。那日破庙边,他清楚见到,凌云执剑对着三个赤手空拳的汉子,竟紧张地浑身发抖。
凌云理亏不说什么,自从父亲去世他就很少练剑了,并且那天喝了酒,又是第一次反抗赌局的人,手抖避免不了。但孙长明鄙夷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凌云瞪他,心里相当怨怼那日长明连累他们被送进焰之谷。
”长明!凌云是客人,不得无礼。“长老正好过来,愠怒道。
自从部落的人将凌云和云遥一同逼进焰之谷,长老心里就一直过意不去,因此吩咐所有火族人必须以宾客之礼对待他们,绝不能怠慢,凌云这些天便留在这儿避风头,免得赌局那边的人讨债。
长明噤声。
自从那日焰之谷之行,他们见到他心底少有的软弱。经过那些疼痛,他仿佛生出一个更厚的茧。
只有面对长老,莲姑姑和云遥时,表情才温和些,而对于其他人似乎永远是一张不苟言笑,肌肉紧绷着,克制,冷漠的脸。
云遥对自己的恩情,他一直铭记在心,尽管他们才相识短短几天。这个敏感的少年,别人对他的好,他会如珍宝般珍藏在心底,别人对他的恶意,统统看做毒刺,甚至在心底立成一个墓碑,告诫自己绝不轻易往来。
他是非常清俊的男子,长身玉立,火红的头发束成发冠。鼻子高挺,刀削般笔直的坡度,浓眉大眼,乌黑的瞳仁,有深不可测的沉静。只有当他御火或是现出狐狸真身时,眼睛会变成有火在燃烧的红。不笑时,嘴唇抿成一条掘强的线,下巴的肌肉收紧,微微往前翘。
身上有像是永远在防御、抵抗着什么的掘强的少年气。
“云遥,少和那人来往,那天你险被那些歹人抓走,与他脱不了干系。”长明说。
“可是凌云那天救了我们,没有他,我们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云遥不懂他为何会这么说,乌溜溜的眼里闪过几分怒意。
“总之,那天强盗出现得太恰巧了,那些强盗和他的对话也很可疑,小心为好。”
正值傍晚,部落的鼓声猝然响起,每一声都敲打在人的心上,长老让大家伙赶紧回到部落。
部落门前的后卫分别被刀给砍死。众人来不及悲伤纷纷冲进。
他们回到部落时看到一种混乱的局面,二十来个黑衣人,正在残忍地屠杀着族人,他们黑衣蒙面,身手异常矫健,明晃晃的大刀沾满了鲜血,杀人时毫不停顿。那种决绝果断使他们仿佛只是杀人机器。
小孩老人们抱头鼠窜,或隐藏起来,而成年男子则与黑衣人对抗。
火族人善用火,但奇怪的是,这些人对于他们的攻击毫不畏惧。身体极其轻盈,火族人的攻击速度很快,但他们轻轻闪避就可以躲过,反而容易误将房子烧到,也误伤到人,体质弱的老年人和小孩对火的抵抗力弱。
天际的霞光渐渐流散,黑暗从穹顶上漫下来,一点一点地啃噬光明,倦鸟悠然飞过,而在天空下,这个原本宁静甜蜜的地方,却火光滔天,小孩在哭泣,血肉模糊的躯体在地上、湖里、田里乱七八糟地躺着,血腥味钻进疲惫而恐惧的活人心里,预告着不期而至的死亡。火焰奔腾在逝去的人身上,弱小的人身上,无辜的家禽,和被侵犯的房屋上。
高举镰刀的侵入者在火的映照下投下长而扭曲的阴影,他们毫不犹豫地对着无辜的生命砍下,仿佛面前只是无意义的庄稼。
火见证这罪恶,喝了血的火烧得更旺。
云遥和一个火族女人一起负责伤员。一个被烧伤七岁小女孩趴在两具尸体上哭泣,看样子是她的爹娘,统统被黑衣人的大刀砍死,惨不忍睹。她的哭声引来黑衣人,对方飞来,高高举起屠刀,一个灵巧的身影拦在面前,横起一把剑,是凌云。
凌云经过一整天的训练双臂酸疼,但方才听到女孩的哭泣,几乎是不自觉地上前抵抗,完全忽略酸疼,但刀剑相交时,他感到双手传来电流一般的酥麻酸胀感,虎口撕裂般的疼,心里暗叫不妙。
黑衣人收回刀,正要一个横劈时,一团炽热的月盘大的火球从他身侧飞来,闪避不及,黑衣人被其强大的气流轰倒。
是长明。
凌云还来不及说声谢谢,甚至无法传递一个感激的眼神,长明目不斜视,回身继续转入战争。仿佛他刚刚不是为了救他,只是在战斗。
他们发现黑衣人其实就是木偶人,因为燃烧时有木香,劈开时不见血。
忽然,黑衣人都停下来。
大家看到他们停下来,唯恐有诈。
莲姑姑正在施法,身穿玄色衣袍,白发飞舞。似乎有看不见的光芒,流动周身,使白发飞舞。一改往日的温和慈祥的姿态,仿佛一个将军傲然挺立,毫无畏惧地面对着黑衣人,与平日判若两人,默念咒语,黑衣人被来自她身上的神秘力量统统震慑住,不得行动。
她抓起一把香灰,抛向空中,迅速铺展开,大家赫然发现那些黑衣人身上有许多牵引的银线,沾上香灰而立刻现形,银线一直牵引到深空消失不见,仿佛黑暗的夜空中有只大手在操纵着他们,是怎样的巫术才可能做到啊!
她左手则握着一把匕首,似乎只是不经意地挥舞一下,下一刻,距她十米之外的一个黑衣人牵引的银线须臾间断掉,似乎被抽取筋骨般毫无知觉地软瘫在地。莲姑姑继续挥舞匕首,化作看不见的风刃,黑衣人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
族人正为此欢呼时,莲姑姑忽然间他身体一抖,向前瘫倒在地,背上赫然出现一只箭。
有人在她背后的暗处放箭。还剩下五六个黑衣人,莲姑姑一倒下,他们又立即恢复神志。
在暗处的树上,一个红衣女人和一个黑衣男子,黑衣男子放下弓箭。
女子容貌艳丽,颧骨高高鼓起,眼波流转着光芒。双眼翻白,流动着疯狂的光芒,正在以巫术看到不远处的战场。十指朱蔻红得彷佛在滴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指尖一旋一转之间不知有多少人命丧。
云遥救下来的一个被烧伤的小孩,将她藏在墙角里包扎,在明处,火光跳动。
忽然围墙上出现一张黑衣人面孔。众人尖叫一声,明晃晃的大刀正对着云遥落下。
忽然云遥身体里有一束光芒迸发出,含着神秘的力量,将大刀弹开粉碎。黑衣人的木头胳膊也被跟着被撕裂了。
在远处,那个神秘女纸手中的一根线,突然断开。
女子惊讶,旋即一声低笑:“实在是有趣。”
“好了,没有多少人手了,要回去了。”男子说。
无戒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