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怪才罗旭:我是田野间的一株弯腰树
他的作品数量繁多,从油画、丙烯画、数码绘画到泥塑、铜雕、不锈钢雕塑、装置,再到建筑、概念建筑;他的作品造型夸张大胆,色彩浓烈妖艳,树叶、马蹄莲、变异昆虫、蝌蚪、公鸡、女人、大腿、自画像皆能幻化成妄想式的创作;他的过往经历跌宕起伏,现在却过起了游离于当代艺术圈外的隐士生活。
他就是人们眼里的怪才、奇才——罗旭。
|那些怪建筑|
曾有人这样评价罗旭,昆明有两样国宝级的艺术,一个是杨丽萍的舞蹈,另一个就是罗旭的雕塑。
罗旭的作品,充斥着他的个人标签,有人从中看到肉欲的狂燥,有人看到悲剧性的忧郁,更多人会简单地概括为——怪。
他的土坯是他的艺术宫殿,野生的光从天而降;他的陶俑合唱团大音希声,嘲笑着石屎森林。罗旭的图式已经形成,女人的腿是他最爱使用的素材,单个的重叠的,红的白的,在空中在地上,都是他用来观照生活及艺术的窗口。
罗旭的创作常被形容成“门外艺术家”的作品——自学成才、天真幼稚、博学多闻。然而或许正因为没有受到系统的院校教育,罗旭的作品才得以突破陈规束缚,让个人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得到极大的发挥。
1999年,罗旭开始着迷于大腿系列的创作,此后六年里,他将对女性丰腴的大腿的迷恋转化为画布上、庭院里、甚至城市公共雕塑中的种种组合变幻、人虫混杂的形象,通过油画、数码图像、雕塑、装置等作品尽情传达性的想象,并颇具讽刺意味地,将个体的欲望转化成无畏的公共宣言。
作品《大合唱》同样充满了他个人的观念,数百个手工粗制的陶俑,在罗旭随兴的手下拥有了不一样的吟唱表情,简陋木讷的他们如同被音乐赋予了灵魂,传达出或悲壮、或高昂、或平静、或忧伤、或愉悦的音乐情绪。
2005年,罗旭停止了大腿系列的创作,转而关注树叶这一普遍的自然元素,开始创作《树叶系列》,以树叶作为对生命的隐喻和注释。
2006年至2009年,罗旭开始了画布上的“公鸡时代”,以寓言的方式影射人类世界里耐人寻味的关系与现象;而后因为经常触闻80、90后女孩的状态,“惊‘妖精时代’已席卷大地而来”,于是公鸡现象暂放一边,转而“画画这些小妖精”。
2010年夏雨季节,罗旭的创作回到了最小的生命体——蝌蚪。“我是其中一只蝌蚪!”这是近期罗旭在不断对自我身份进行思考的过程中一拍大腿得出的表述,也是他试图通过《城市蝌蚪》系列创作涉及到关于欲望、现实、历史之间的问题和想象力的一种态度。
如今罗旭住在昆明郊外小石坝公路旁的土著巢里,这是他在1996年在没有设计图和施工图的情况下,用7岁儿子罗刚随手画的三张草图,靠三米竹竿测量的办法,指挥200个工人一点点所建成,门外破旧吵闹,但推开这扇不起眼的红砖门,就是他为自己打造的另一番天地。
罗旭在云南弥勒建造的“土筑巢”
他的营建方法如蚂蚁筑巢一般:用白灰在山坡上画了几个圆圈,找来工程队说,“我用竹竿指向哪你们就盖向哪。”他爬在树上指挥农民工们在地上用石灰放线,整天像只猴子似的在树上看效果。基石打好了,房屋一尺一尺增高,无法再往上建造时,他又回到地面用眼睛找一个支撑承重点起一根石柱。其间数次坍塌,吓跑了工程队。
凭着这股执着劲儿,在20亩地上,花了300天时间,用了30万块红砖,罗旭筑起了震惊世人的“土著巢”。某位美国建筑学家参观过土著巢后,指着高楼林立的昆明市区说,如果发生地震,所有的楼厦全部倒塌,土著巢仍然会巍然屹立。
在他的“土著巢”里,弄不清他究竟捣鼓出了多少作品,成品、半成品、石膏、陶土、油漆、图片、玻璃钢……
后来,“土著巢”成了一个曾让李安、萨顶顶等到云南的明星,放弃五星级酒店不住都要去一看究竟的地方。
|那个怪人|
罗旭的作品造型怪异夸张,从不循规蹈矩,而他的生活也像他的作品一样与众不同。他从未受过系统的艺术院校教育,几乎游离在艺术圈外,创作完全是自发的、天然的,而他的生活在外人眼中,就是艺术。
网上流传着一段罗旭给自己写的自传:
罗旭,弥勒人,56年生于小商家庭,童年自带草墩加一本正式课本走完小学;初中学工学农,弄懂庄稼是从土里长出来的;16岁被“照顾”进县瓷器厂工作,期间唯一的乐趣是捏几个小公鸡;21岁被分配到建筑队工作,曾幻想做个建筑设计师,后发现不精于计算,中途放弃;23岁那年突发奇想,要做个艺术家,正式从事“反、坏、右”学画,考了三次艺术学院,遗憾无人录取,气急之下索性从建筑队告假,养殖长毛兔为生,结果兔死毛飞;85年混进县文化馆充当美工;88年被中央美院雕塑系主任钱绍武先生收编为“私生”子,舞弄了一年的人体造形;92年忍不住饥寒、欲望,从文化馆辞职出走,在清水环境中作菜雕捞了一点碎花银;“球粘不得热气膨胀起来”,一闪身从弥勒挤进昆明,雄心壮志;94年伙同一帮热血男子创办“《达达艺术有限责任公司》”,94年底被推上董事长的宝座,一时羽扇纶巾,英姿焕发;95年初被撵下台,在任3个月;96年再度雄心勃起,肩扛一根三米长的竹竿大胆加银行信任,建土著巢;97年8月自任土著巢“老总”兼厨师长,指点灶上江山,把玩原始民族歌舞,打造:“吃什么、吃文化;看什么、看艺术。”的亏本平台。三年辛劳,落得骨瘦如柴;2000年5月1日关门停火,养狗遛驴,员工各逃性命。2000年5月至今栽花种草,座台、发呆;养鸡、养鸭、种瓜、种豆。期间有过些群展、个展,得了几把美女送来的鲜花。几经捣腾,其心仍未看破红尘,但方式愚笨;闭门造车,守株待兔。前后数个十年旅程回瞰,玩泥巴的时间最长,曾多次想改道,木已成舟,难为它用,只好顺水行舟啦。
有人说他一生都在抒写“退步集”,退出主流,退向民间,退向自然。以自然和野性为师,筑了蚁巢,堆了巨乳,造了女腿如林的乌托邦。
这个特立独行、骨瘦如柴的艺术怪人,生活中简单随性得可爱。他会穿着人字拖、粗麻衣服上台领奖,会抄《道德经》、《金刚经》的同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他最欣赏的艺术家是达利与高迪,但他认识的艺术家不多,也不喜欢看美术史。
七年前,罗旭花了500元钱从市场上买回了一个弟弟——罗辉。此后,他便和罗辉一起晒太阳、吃饭、发呆、遛圈。而“罗辉”实际上只不过是一头毛驴。七年后,罗旭年过半百,“罗辉”也已经长出白眉毛,可罗旭依旧没让它干过一次力气活。这头驴似乎也深受罗旭的怪异影响,专吃竹叶、树根。
很多从云南走出去的艺术家,都生活在云南以外的地方,偶尔回去,而罗旭压根就不想离开。
他说,“这片土地是令我起死回生的地方,它似乎把我视作一粒种子,放入它的袋中,只是这粒种子是一块会生根的砖头。今天我回到这里,别人摘花种树摘葡萄。而我将我的荷尔蒙全数喷涂在这砖块上,季节正适宜。看,它似乎已经纳着地气。”
“有时候我也喜欢热闹,热闹一阵子以后,就不喜欢了,不喜欢应付各种各样的虚假的那种场所,所以有时候会感觉累”。
四川美术学院教授、好友叶永青用一个词形容罗旭:性感。不是狭义的性感,而是性情和感受。
艺术家管郁达评价他,“罗旭是无法用现行主流文化体制和系统来定义的人——他是一个造房子的人、他是一个很会做饭的厨子,某种意义上他还是一个无酒不欢的酒徒,同时他热爱美好的事物,喜欢美女和女人的大腿……罗旭本身也无须被批评家定义、无须被艺术史罗列、无须被商业挟裹,他有自己的王国。”
而罗旭给自己的定义是——“注定我不是主流的现象和追随者,是田野间的一株弯腰树。”